这些年,每到九月前后,我总会找个空档出去走走,说是散心也好、换个地方呼吸空气也好,总觉得得让自己从忙乱的生活里抽离一下。今年不知怎么,计划一直压着,后来干脆就放下了。日子日复一日往前赶,心难免有一点闷。有人说,“熟悉的地方没风景”,可我偏不太认同。有些地方你去了几次,还是会想再走一趟。比如丽江,我去了三次,却每次离开都还有点没玩够的感觉。
丽江这座城,说不上热情似火,也不是那种高冷的美,就我而言,她像个老朋友一样熟悉,但又总留着点新的东西让你琢磨。按理说,三次应该把该看的都看了,可丽江偏偏不是那种一次就能“看透”的地方。你以为你懂它,其实不过是看了个皮毛。
白天的丽江是热闹的。阳光照在青石板上,有时亮得让眼睛不由得眯起来。街巷里咖啡味、木头味、奶茶味混在一起,风一吹,雪山方向的凉意钻进来,让人精神一下子就醒了。老城像张摊开的网,人来人往,一波波游客从巷口冲进来,再被各种岔路口丢散。
走着走着,只要抬头,玉龙雪山就在那里。远远的,像在天边安静地等着你。它的雪白得干净,每次看到,我都会突然想:这地方的雪,大概真的是四季不融化。那雪水顺着高处往下走,过了拉市海,浇灌草木,也浸泡着几百年的纳西人的日子。城里再吵,它站在那里,就让你不知不觉慢下了脚步。
夜晚的丽江却是另一种模样。高原的夜空气凉凉的,却带着点江南似的柔软。巷子里的灯笼被风轻轻碰着,一晃一晃,照在水里,像多画出来的一道虚影。人踏过桥时,水面轻轻皱一下,倒影也跟着摇,像有人往夜色里滴了一匙蜂蜜。
酒吧街一亮灯,人就涌出来了。四方街最明显,大家都不认识,但见面也能笑得很熟似的。那次,我在“一米阳光”那条小桥边靠着栏杆歇脚。水声不大,却一直在耳边。突然,一位金发女士朝我笑,递来手机:“能帮我们拍张照吗?”我给他们拍完,本想着走,结果她硬是拉着我一起拍。同行的几个来自不同国家的游客也围过来,大家比着手势,叽里哇拉的,却特别自然和谐。那张照片我一直留着,我后来翻了好几次,每次看,都想起了丽江,想起了当时吹在脸上的夜风,清清爽爽,很是舒服。
有人说丽江是“艳遇之城”,来一趟就能带走一个故事。我三次去了,每次都走得规规矩矩,别说故事,连浪漫的边都没沾上。不仅没遇见,我好像也不是奔着浪漫去的。我更喜欢白天找一家店,靠窗坐一阵,看人来人往;或者晚上沿着水边慢慢走,听水声,摸一下石墙的凉度,让自己静下来。
我喜欢的丽江,不是靠艳遇撑场子,而是靠那些不经意的小瞬间。比如走累了,店家递来一杯热水,说“歇会儿”;比如坐在旅馆的院子里发呆时,远处突然传来一段古乐;比如清晨五六点起来,看见一位纳西老人推着木车,慢吞吞过巷子,那节奏慢得像时间不愿往前走。这些碎片加在一起,让丽江的温柔显得很真实。
第三次去丽江那年,我在拉市海多呆了半天。那天湖面有点凉,浅浅的银光像有人刚往上泼了点碎银。大雁排着队滑下来,水面被轻轻划出一条弧;野鸭在芦苇边绕来绕去,还偶尔抬头瞅我一眼,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打扰到它们。我倚栏托腮静静地看着这些精灵,那场景安静得连我的呼吸声都显得大。
傍晚,我坐在湖边,没有多余的念头。风不大,湖水安静,远处的雪山一点点被晚霞吞没,轮廓慢慢暗下来,像是在悄悄退场。那一刻,心里积了很久的东西忽然轻了,像放下了一件旧事。外面的世界依旧热闹、吵杂,可隔着这片水和这层暮色,那些声音再也靠不过来,只剩下眼前的安静。
丽江让我记住的常常是一些小事。有一次雨下得有点大,我在巷子里淋着雨走,在一位老人的摊位前稍停了一下,老人见状,朝我笑了一下,递给我一把旧伞,说:“拿去用吧。”伞有点破,也不太好看,但那一刻,我心里一阵温暖。还有一次,我在束河古镇挑牛角制品,隔壁店的老板娘端来一盘现蒸的米糕,对我说“趁热尝尝”。这些点滴不是故事,却在我心里停留很久很久。
有人说,一个地方若能让人第二次来,是缘分;第三次来,就是牵挂。我想我与丽江,大概就属于后者。它不靠惊艳,也没给我留下什么“非得写进朋友圈”的浪漫,可就是有一种吸引力,让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往它那里走。
丽江,我想以后还会再来。不是为了刻意寻找浪漫,也不是因为某段被反复讲起的故事,只是想再靠近一次那种久违的安静。清晨或黄昏,玉龙雪山依旧静静立在那里,洁白而沉稳。夜里走进古城深巷,灯笼在风中轻轻晃着,光影落在石板路上,像旧时光在脚边流动。那里有我曾经走过的路,也有当年没走完、如今想慢慢补上的一些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