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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玉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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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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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乡栗香

迁西,这座坐落于燕山脚下、滦水之滨的山区小县,是大地母亲偏爱的中国板栗之乡。

在拥有36.7亿年世界岩石鼻祖的迁西神秘土地上,85万亩、5000万株板栗覆盖了山山岭岭、沟沟岔岔、房前屋后,整个迁西就是一个板栗树的世界。

板栗作为百姓口中的“铁杆庄稼”,在四季流转间用不同姿态勾勒出这里的烟火脉络,让每个季节都浸润着独特的栗香记忆。


春:嫩芽染绿的希望序曲

当三月的风掠过长城垛口,滦河两岸的栗树率先感知到春的讯息。褐色枝桠间,嫩红的芽苞如笔尖轻点,先是星星点点缀满枝头,不过几日便舒展成鹅黄色的嫩叶。漫山遍野的新绿顺着山势铺陈,像是大自然打翻了调色盘——浅绿、翠绿、墨绿层层叠叠,连石缝里都钻出毛茸茸的野草,与栗树嫩芽相映成趣。

栗农们穿梭林间,指尖轻抚过叶片,像在检查春天的作业:“今年芽口密,秋里准是个丰收年!”孩子们则一边奔跑一边躲着滚落在地的干栗蓬,唯恐被尖刺扎到手脚,他们银铃般的笑声惊飞觅食的山鸡,惊起一片簌簌的绿浪。


夏:香雪海与烟火气的交响

五月的迁西,栗花以铺天盖地之势漫过山岗,将原野泡进浓浓的香雾里。

每条15厘米长的花穗上,数百朵小米粒般的小花黄中透绿,如被晨露洗过的翡翠。

清晨站在山顶俯瞰,漫山遍野的栗树化作浮动的香雪海,花穗在风中轻摇,似千万条香线编织锦缎。小雨初歇时,挂满水珠的花穗垂如水晶帘,路过的人们踮脚轻嗅,露珠便顺着发梢滑落,惊起一声声轻笑。此时的空气里,花香混着草木清鲜,连呼吸都带着清凉的韵律。

迁西人对栗花的喜爱,藏在祖祖辈辈的生活智慧里。

端午节前后,栗农们用篮子捡起散落的栗花,晒蔫后编成十二生肖形状。

顽皮的男孩子们拎着爷爷奶奶编织的“栗花虎”“栗花狗”在大街小巷奔跑,文静的女孩们则将栗花晒干碾成粉末装入香包,彩线流苏随步伐飘动。

裹着小脚的太奶奶一边编着栗花工艺品一边叨唠着儿时的童谣:“栗花香,驱五毒,娃娃戴上百病无。”

夜幕降临时,人们围坐在大栗树下,随便点燃一堆栗花,伴着那腾起的浓烟,蚊虫闻香而逃,树下的谈天声与屋内弥漫的草木香,织就迁西夏夜的独特烟火。

如今,栗花更从驱蚊草变身“经济引擎”。企业将其开发为栗花露、香水、精油,让千年乡土植物走进现代美容产业,绽放新生价值。

就连冬天砍下当做柴禾烧的栗树枝也变废为宝,被科技人员培育成食用菌之王——栗蘑,进入寻常百姓家。

夏夜厨房飘来“滋滋”声,刚采摘下来的新鲜栗蘑裹上蛋液放入油锅,金黄的蛋香裹着栗蘑的鲜香制成的栗蘑鱼香溢窗外,与槐花香、炊烟味混在一起,成为舌尖上的季节密码。

秋:金色山河的丰收叙事

中秋节前后,迁西的每片叶子都浸着蜜,板栗进入了成熟的季节。

“打栗子”是全家总动员的仪式,人们无论工作在天涯海角都会放下工作回到家乡采摘板栗。

栗树下,男人们挥起长长的竹竿,随着“啪、啪”的敲击树枝的声响,满身是刺的栗蓬瞬间坠落,惊飞树枝上觅食的山雀;女人们戴着橡胶手套,用“栗子夹”将栗蓬收进箩筐,熟透的栗子则张开嘴如紫珍珠般从树叶缝隙滚落,孩子们欢呼着在落叶中“寻宝”,偶尔被刺苞扎手,吹口气又继续扒拉。山风裹着栗香与笑语,在山谷间荡起回音。

院子里,栗农们将栗蓬堆成小山,覆上青草避光。使劲地挥动钉耙拍打着栗蓬,圆滚滚的栗子闪着油亮的光泽,如撒了一地褐红宝石——从栗蓬的肚子中跑出。老年人则坐在小板凳上将晶莹剔透的板栗一个个捡起收进袋子里。“看这色泽!‘3113’板栗晒足了日头,炒着吃准甜到心尖!”正在捡栗子的张大爷捧起一把紫玉般的板栗和老伴说着。

话音未落,一只调皮的花狸猫跳到大爷的手掌上,踩得栗子骨碌碌乱滚,惹得张大爷一阵笑骂。

迁西板栗的征途早已跨越山海。1943年冬,日商柴源一朗骑毛驴到迁西北部杨家峪等四大峪坐地收购。

迁西板栗,经滦河船运至天津,以“天津甘栗”之名远销海外;1956年国庆招待会上,受毛主席邀请的“冀东兵妈妈”南团汀人吴凯素将精挑细选的三斤板栗用布袋装好献给了毛主席,颗颗板栗承载着老区人民对领袖的深情。

过去栗商们收购板栗后,都是人工筛选,工人劳动强度大还选得不够精准。

如今分选车间里,红外扫描仪检测糖分,重量分级机精准归类,优质板栗装入印有“迁西板栗”的礼盒通过物流发往全国各地,出口板栗则装入麻袋乘轮船漂洋过海。

东京居酒屋的栗子蒙布朗与北京、上海、广州等大中城市街头的糖炒栗香,共同诠释着“中国甜”的全球共鸣。

冬:蓄势待发的沉默诗行

雪落迁西时,栗树褪去华裳,嶙峋枝干如大地素描。

栗农们背着修枝剪进山,“咔嚓”声中剪去病弱枝条,留下的主干如筋骨分明的手臂直指苍穹。“冬剪如整容,去杂枝才能攒足劲。”老人的话语里藏着岁月智慧。

在栗乡小城的大街小巷里,经营糖炒板栗的小店比比皆是,每个店铺里都有一口不停翻转的大铁锅在泛着栗子油光,糖炒板栗的香气弥漫整个街巷。

街道上“丁零零”的车铃声和汽车的喇叭声惊醒了门前打盹的柴犬。农村屋檐下玉米串与板栗筛子相映,炉火烧得水壶冒热气,窗玻璃上的冰花与屋内祖孙二人以餐桌为棋盘,以几颗“干煲栗子”作为棋子,在楚河汉界间展开无声对弈的场景,共同勾勒出冬日的静谧暖意。

从春芽萌动到冬雪压枝,迁西的每一寸土地都刻着板栗的年轮。

当春风再次吹过长城垛口,枝头的嫩芽会记得:去年秋天那粒掉在石缝里的栗子,已在地下悄悄扎下根——这是栗乡人与土地的约定,是时光写给人间的甜香情书,更是千年乡土在现代文明中舒展的生命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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