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今年春节前的一次搬家,是我们成家之后的第六次搬家了。每次搬家,我们总体上是实施“减法”,处理掉一些旧物,如已破旧过时的衣服,破损不堪的旧家什以及配置落后难以升级再用的旧电器等,以腾出空间,让位于新物。当然,在处理家里旧物时,我与妻子总有“分歧”,如一些该处理掉的旧衣物,当拿在她的手里时就样样是好的,什么破袜子可用来套椅脚,什么棉质汗衫可用来擦地板……到最后真正被她处理掉的旧物并没有几件。这或许是她骨子里的不浪费和勤俭持家的美德使然。当然,在处理家里旧物时,我俩也有一致的地方。对有些老物件,无论从哪方面看,我俩都认为不能丢弃。老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然这话更多的时候是指长辈老人,但用来喻指这些老物件,也同样贴切。它们就像是时光的锚点,把过去的岁月稳稳地系在当下。
老式缝纫机:家中哒哒作响的时光机
那台上海牌缝纫机是我妻子嫁给我时她母亲送给她的嫁妆。深棕色机身裹着一层半透明的塑料布,机头上方印着烫金的 “上海” 二字,如今金粉已经剥落大半,但仍能看出当年的精致。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缝纫机可是家里的 “大件”,一些邻居们做新衣、改裤脚,都要来我家借用。
老一辈常念叨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台缝纫机在我家早期的作用,可不就是这句话的生动写照。我记得成家后,我俩还是二十几三十几岁的时候,每到有空闲的时候,妻子就会把这台缝纫机搬到客厅中央。她戴着顶针,将花布在台面上铺展平整,脚踩踏板,机头便发出 “哒哒哒” 的声响。线团在梭芯里快速旋转,各色布料在她手中翻舞,不几天就能变出一件新衣服。才几岁的儿子爱蹲在缝纫机旁,看阳光透过窗棂,在布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听母亲哼着小曲,那声音和缝纫机的节奏多么地契合,成了他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有一年冬天,已上初中的儿子把校服划破了个大口子。妻子二话不说,搬出缝纫机,从箱底翻出几块碎花布,在破损处绣出一个足球图案。第二天儿子穿着 “补丁” 校服去学校,同学们都围着他羡慕不已。那台缝纫机不仅缝补了衣物,更缝补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真正应了那句 “一针一线总关情”。
如今,虽然网店和线下商场里的衣服琳琅满目,但这台缝纫机依然在发挥余热。妻子偶尔会用它缝个抱枕套,或是给孩子和我改改裤腿。每当那熟悉的 “哒哒” 声响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简单而温暖的年代。
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见证者
客厅侧面墙上,贴挂着一台咖啡色积木房造型的时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生产的老式康巴丝,是我第一次搬新家时老父亲送给我的。木质外壳早已泛黑,玻璃钟面已见细小的划痕,但钟摆依然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晃,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
“一寸光阴一寸金”,在没有手机、电子表的日子里,这台挂钟就是家里的 “时间管家”。清晨六点,它准时发出清脆的报时声,催促我们起床;中午十二点,钟声响起,意味着该吃午饭了;晚上九点,钟声又提醒我们该洗漱准备睡觉。它就像一位不知疲倦的老者,用规律的 “滴答” 声,为全家人的生活定着节奏。
记得有一次,上小学的儿子和小伙伴放学后,在门前院子里疯玩,忘记了时间。直到挂钟敲响晚七点的钟声,他才想起爸爸交代的“每天一练”的毛笔字作业还没做,慌慌张张往家跑。推开家门,我和他母亲正坐在桌前,面前放着刚热过的饭菜,而挂钟摆依旧不紧不慢地摆动着。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忽视这 “滴答” 的提醒,也真正懂得了 “时光不等人” 的道理。
多少年来,每当我出差赶车或赶机或出门办有时间要求的事,总要抬头多瞧几次挂钟,用它来掌控我的行前准备节奏和提前出发的时间。虽然,后来已有了手机和手表,但我还是习惯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挂钟。它已成为我们一家家庭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老友。
这位老友不仅是计时工具,更是家庭岁月的见证者,每一声 “滴答” 都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老式固定电话:叮铃作响的牵挂
茶几上放着一部黑色的座式电话机,机身厚重,按键上的数字早已模糊不清。这是我们家第一部也是目前唯一的一部座式电话机,1997年安装时,妻子特意买了个绒布罩细心呵护。在那个电话还不普及的年代,这部电话成了我们与外界联系的重要纽带。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台电话曾是传递 “家书” 的使者。记得第一次接到老父亲从老家打来的电话,我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穿过长长的电话线,带着熟悉的乡音:“大刘,吃饭了没?” 那一刻,距离仿佛被电话线拉近,思念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声音。
后来,我们的孩子去外地上大学,这部电话成了他和家人联系的桥梁
每周日晚上,他都会准时拨通家里的号码,和我们聊聊学校的趣事。有时候长途话费太贵,我们就约好响三声挂断,表示 “我很好,勿念”。
随着手机的普及,这部座机渐渐被闲置,但我们始终没有拆掉它。偶尔,它还会响起熟悉的铃声,那是远方的亲戚打来的问候,或是老朋友的寒暄。每一声 “叮铃”,都承载着浓浓的牵挂,正如那句 “天涯若比邻”,再远的距离,也隔不断亲情友情的温暖。
近几年,我们夫妇俩曾有把这一座机撤掉的想法,但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却坚决反对。他说:“二老年纪越来越大,打家里座机电话,能准确的知道你们在家里,好让我放心。”虽然,使用微信电话也能知道我们在哪,但他觉得总没有座机使用起来方便和让他放心。这番为我们晚年着想的心意,让我们倍感温暖。
大凡几十年的老家庭,家里总会有一些老物件。至于有哪些老物件,每个家庭是各不相同,形形色色。
我们家保留下来的老物件还有其它一些,这里仅是凭情感厚重说这么几件。
这几件老物件,在辗转搬家的路途中,我和妻子曾无数次小心翼翼包裹护持它们,如同护着一件件易碎的瓷器。它们并非金玉之质,却比金玉更懂得如何承载记忆的重量。每一次搬家,它们都沉默地跟随我们迁移,在每一个新居的角落里重新扎根。它们身上刻满了时光的印记,也浸透了几代人留下的气息与温度,其价值早已超越了工具本身,成为一种沉默的见证。
它们让孩子想起母亲在缝纫机前忙碌的身影,想起父亲专注修理挂钟的模样,想起爷爷在电话那头的叮嘱。它们是家庭物质文化的传承,是维系亲情的纽带,更是时光馈赠的礼物。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新事物层出不穷,但这些老物件依然在我家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它们提醒着我们,生活不只是向前奔跑,也需要停下来,回望那些温暖的旧时光。或许,这就是老物件的魅力:它们不仅是过去的见证,更是未来的起点,让我们在岁月的长河中,始终记得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