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磨工老孙
在造船厂里人们把打磨工称为“美容师”。
电焊工焊过的焊缝疙疙瘩瘩不平,打磨工就是把这些修理平整,打磨光滑,使它们好看些。按照船厂里的说法:就是给焊缝美美容。
老孙就是造船厂里一位打磨工。
我在船厂里第一次见到老孙时,他那爱开玩笑的个性,当场逗得我哈哈大笑。
当时,刚下班,一群衣服脏兮兮脸上都是灰土的打磨工从厂里出来,老孙就在其中。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更脏,活像从煤矿里刚出来似的,只有两只眼睛还算干净。当他转动眼珠看人时,他眼仁的白色部分,好像在调皮地乱动,看上去滑稽可笑。我对同伴说:“这人演包青天,不用化妆。”不想这句话被他听见了,他当即喊了一嗓子豫剧里的黑脸腔:“我老包——下陈州啊!”声音洪亮。当时逗得我前俯后仰。
老孙是个爱开玩笑的角色,他在他的安全帽上仿漫画家张平的笔调画了一幅三毛的头像,旁边写了几个字:我叫孙文丽。工间休息的时候大家累得东倒西歪低头喘气,他就戴着那顶红色工帽出现在工人当中,那里的气氛立即活跃起来。看见他大家就和他开玩笑:“老孙,三毛就三根头发。你的头发多不多?”有人一问,老孙赶紧脱下帽子。哇!一颗光头上,下面一圈黑毛,顶上就几根灰毛。他立即又把帽子罩上,嘴里说:“罩着!罩着!要不然太阳就让它对得没光了。”
每天孙师傅上班时,便穿上一套脏衣服,手里提一个小铁桶,铁桶里装着磨机、砂轮磨片、修理磨机的工具,还有给磨机上润滑油的机油瓶,背上背着一捆黑乎乎的橡胶管。
老孙用的是风磨机,到了船台上老孙先把三公分粗橡胶管接在空气压缩机上,再把几十米的管子放开接在工作面上,连上风磨机就开始工作了。风机一开,高压空气吹动磨机飞转起来。强劲的风把周围的灰尘吹得到处乱飞,飞转的磨片和钢铁一接触更是火花迸射,尖叫刺耳,颤动的磨机把双手震得发麻。砂轮片从钢铁上磨下的细小颗粒被杨到空气里,使空气变得很稠,并有股铁腥味。打磨一段时间还要给磨机加点机油。新加机油的磨机一开机那油便喷到空气里,使老孙本来很脏的衣服变得更脏了。老孙带着口罩,就那他的鼻孔里、耳朵眼里、脖子上、脸上到处是黑乎乎的。连嘴里吐出的痰都是黑颜色的。
工作之余和老孙叙闲话,我问:“你干这活累不累?”“不累。不累。”老孙边说边擦着头上的汗。我干这活不但不累还治好了我两样病:我患有静脉曲张,现在让这磨机给震好了。我还有肩周炎也好了。我拎了一下他的磨机比一块砖头还重,老孙天天举着这家伙干活,还能治病。咳!奇怪?
上班时,每天数老孙来的最早。只见他精神饱满,昂首挺胸,还唱着歌。你远远能听见有人唱豫剧的《对花枪》,或《刘庸下南京》什么的,那就是他来了。
打磨工最累最难干的活是仰磨和角磨。仰磨是打磨船舱的天花板。打磨工站在脚手架上把几斤重的磨机举过头顶,橡胶风管搭在肩膀上,杨着脸在船舱顶板上来回用劲磨。磨机抛下的沙灰直往脖子里钻,飞尘盖满头脸,你得咬牙坚持。几分钟下来胳膊累得酸痛,衣裳也被汗水浸透。
角磨比仰磨更是难以忍受。角磨是打磨船舱的内角焊缝,用的是锥形螺旋状磨头,这种磨头能把船舱内角缝上的焊瘤一层层刮下来。刮下来的都是些细小的铁刺,那些铁刺被高速旋转的磨机抛得哪都有,手套里、领口里、鞋窝里、衣缝里,你把手套摔打几次,把手插进去还依然扎手。脖子里、脚面上、脚趾上经常扎刺,扎得你心烦意乱。
就是这样又累又胀还扎人的活,而老孙做得特别细腻。打磨内角焊缝时,老孙特别用力特别认真他咬牙手握飞速旋转磨机,用力摁着,一遍一遍地磨,直磨得用手摸上去光光滑滑为止。
别人看老孙做活时都笑道:“老孙,那疙瘩是你老婆吗,你摸一遍,磨一遍;磨一遍又摸一遍。”老孙说:“怎么不是,我就是要把她打磨得一点麻点都没有,让她光彩照人。”有人戏称老孙是超级美容师。我觉得老孙就是一位超级美容师!
学徒工强子
天气渐渐地进入了盛夏季节,气温越来越热。龙门吊塔下的铁船笼罩热浪之中,船板的温度有三四十度。这日子对电焊工来说真是一种煎熬。天热、船体热、焊条和钢铁还在炽热燃烧,烟气刺鼻。焊工们的身体几乎是在汗水中浸泡。安全帽里的汗顺着头发流过前额,淌进眼里,弄得眼睛火辣辣的痛。身上流淌的汗能把双脚打湿。
强子是个学徒工,这日子对只有十八岁的他尤其艰辛!他咬牙正在仰脸歪头施焊,飞溅的火花把衣服烧得全是破洞。突然一滴烧红的铁珠,顺着领口滚落到他肚脐眼上,烫得他龇牙咧嘴;一会儿又一颗烧红铁蛋掉在他的鞋窝里,他赶紧脱鞋,那里来得及,脚跟上被烫了个蚕豆大的泡,痛得他直跺脚,一个趔趄差点从船板上摔了下去;又过一会又一个滚烫的小铁珠掉进耳朵眼里,只听“吱”一声,那半拉头立即懵了,疼得他浑身战栗。
妈的,这哪是人干的活啊!强子不想干了。他不想干了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两天由于太热船厂里事故频发,前天三号船台一下子掉下来三个焊工。昨天又掉一来个打磨工,摔得鼻子向外窜血。强看了非常害怕。
由于天热强子穿得薄,脖子、前胸、胳膊上的皮肤被电弧光烤焦一层,又长出来;长出来,又烤焦。那皮肤就象粘上一层麦麸皮一样支支楞楞,一见汗水疼痛难忍。强分别用毛巾把脖子围着,把胳膊缠着。
越是天热监工的越是看得紧,不知啥时候已象幽灵一样站在强的身后。他回头看一眼,心里骂一句:妈的!天天象看犯人一样。你就是不看,我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他心里特别烦恼。
自从跟齐叔当上学徒工,第一月每天五十块钱。往后每月加十块,三个月后强子就慢慢地会干了,一天能拿八十块钱。半年后,每天能挣百十块。算算可观,一年少说也能挣两万多块钱。可干电焊的活也真是辛苦!强子在家是正在高中念书的学生,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啊!
船舱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一股股潮气从船舱口刮进来。强在换焊条时,手突然一麻,被电打了一下。他问在仓门口干活的人:“外面天阴了吗?”那边的人答道:“天阴重了,要下雨。”强对大家说:“干活注意点!空气潮湿,当心触电。”说话间已经有雨点落下来了。强扯块塑料纸把手脚都包着,干活时身子也不能挨着船板。因为身上出得汗多,万一电焊机漏电,容易触电。
在强旁边干活的老齐,年龄大了,累得很了,便把身子依在船板上焊。强提醒他:“叔,你不能靠在船板上干活,万一电焊机漏电,你要触电的。”老齐当时答应说:“知道了。”可过一会儿又把身子靠在船板上。
强子有点替叔担心,他不时地向那边望着。
齐叔今年快到五十岁了。可他的家庭负担重,两个上大学的孩子,光一年的学费就要一两万,不过叔的技术好,一天能拿二百多。
外边的雨下大了,雨水顺着还没焊接合拢的船板缝流下来,船舱里到处都在滴水。带工的不让收工,工人们手里的焊枪只能不停地闪着耀眼的弧光。
当强子又一次向老齐望去时,看见老齐依在船板上不动了。强连喊两声:“叔,叔!”,叔还是不动。他向叔跑过去,看见叔已经触电了。
好在老齐被及时发现,没什么大碍。
大家把老齐抬到宿舍喝点水他就清醒了。强子下决心对齐叔说:“不想干这活了!”
齐叔说:“干这活确实辛苦,可干造船这行当的,还是大有人在的阿!”
强子把这里的情况打电话向他爸爸通报了一下,他的爸说:你哪里也不要去!眼看一天就要拿一百多块钱了,你还往哪里跑?强挂了电话,咬紧牙关!绷住了嘴唇!
诚实的林子
林子老实口讷,一说话就脸红,从不给人磨牙吵嘴,干活任劳任怨。刚进厂试工时,老板看他的电焊技术不确,就对他说:“我这里最高工价是八小时二百四十块,再想高的工资我不用。最低价一个工一百六十块钱。你想要多少?”林红着脸嗫嚅半天没说出自己想要多少钱。带工的一看他那老实样子就抢先说:“先定一天一百六十块钱,干好了一个星期后加工资。干得不好,开除走人。”撂下这句话后带工的走了。
林子没有争辩就蹲那干活了,林子熟练地抄起焊枪,戴上面罩,一团弧光便在他面前闪烁。林蹲在那里,刺眼的弧光透过面罩墨色的遮光片,看上去如一豆蓝色萤火在钢板上欢快地跳动。被电弧烧化的炽热铁水也变成了暗红色。林手握焊枪来回摆弄着这些从焊枪嘴里喷出的铁流,使它以适当速度在钢板的缝隙中游走,不能快也不能慢,慢了焊瘤形成过大,快了,又焊接不牢靠。林总能精巧地驾驭着这些喷涌的铁汁,使它们匀称地凝结在船板钢上,形成的焊缝平滑而又光亮。林子这技术在全队都是最好的,而当时老板给开的工资一天一百多块钱也是全队最低的。
林觉得自己初来咋到一定要先给老板表现表现,至于工资林子想只要自己干得好老板不会亏待的。林不但在质量上比别人强,在数量也要超过他们。其他电焊工两天焊完一盘二氧焊丝,林一天焊完两盘焊丝,工作进度一个顶俩。一个礼拜后林问带工的给他每天开多少钱?带工的说你急了不是?你干得活还不值一天一百多块钱呢。其实带工的是试探一下林子的性格。不想林子太老实本分,不但没有当面发作,扭头就干活去了。
带工的派个焊工和林并行干活。带工的是怕林嫌工资低,不好好干,用人牵着他。林不但好好干,还跟那人比试起来,林就是让带工的看看给他开得工资冤不冤。林看着那人焊得焊缝宽窄均匀,但他的焊缝冷却形成后呈暗色不光亮,林知道那是铁水里碳没有充分燃烧所至。林悄悄把自己焊机的电压调高一点,焊枪移动得快一点,焊得焊缝则成明闪闪的亮色,均匀得都不用打磨了。林不但在质量上胜过他,在数量也要超过他。林手握焊把,爬在船板上一个劲地焊,一上午连厕所也没去一趟。那人也明显地感觉林在和他比试,尿憋得两边肾生痛,也不敢去厕所。因为他拿的工资比林高,在焊件质量和数量都不如人家,怎么向头目交待。到下午那个焊工就撑不住了,上了两趟厕所,抽了两根烟,工作量被林超出一大截子,那人彻底败下阵来。
带工的又派来一个,那人焊得焊缝又宽又粗,干活时东张西望,带工的来了他就赶紧干一会,带工的一走他就反复摆弄他的焊枪。他对林说:“兄弟你干那么实诚干吗?这个老板的脾气我知道,工资一但定下来,你表现得再好他也不给加。他给咱多少钱的工资咱就给他干多少钱的活,慢慢地磨蹭。”可林生性老实不会偷奸耍滑,也不听他的,只管埋头干活。他又说:“傻逼!你这样不行。带工的欺你,你不要老实,你跟他斗,你的工资才能提高。”这话恰巧被站在他身后带工的听见了,把他狠狠地骂一顿。此后带工的整天拉下个脸子,工人们都不敢乱说话了。
造船厂里的作息是:早晨七点三十分上班,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下班。下午一点三十分上班,下午五点三十分下班。晚加班是六点三十分上班,十点三十分下班。能干的工人一天干12小时,相当辛苦。干了一天的话,到了晚上想休息一下身子,不想晚上还要继续加班。不少人熬得鼻子流血,嘴角生疮,所以每天晚班都有人请假。而林子一个班不缺,每个月都干四十五个工。而且林子每次上班都提前十分钟,下班时比别人回来的晚。老板问他为啥提前上班?林子说我提前十分钟可以把工具、焊枪布置到位,上班时间一到就能干活,这样可以提高效率。其他工人不到下班时间就开始收拾工具,下班铃一响立即开溜。我是足点干活到下班时,下班铃响后才收拾工具,所以我回来的晚。老板特别感动!于是开会讨论提前十分钟上班推迟十分钟下班,工人们都不同意。说这一提前和一推迟,一个班就增加了二十分钟的工作量,一天三个班,工人就多干了一个小时。本来一天开二百多块的工资,因为多干一小时的活,其实才算二百块钱。只有林子每天坚持,工人都说林子傻逼一个。
因为工人们努力,老板承包的这个船体分段,提前一个月完成并报验合格。老板非常高兴。开资的时候老板说:在干这个船体分段里表现最好就是林子。他每天提前上班,推迟下班,我每天给他多加一个小时的工。我另外破例给他开个特别工资:一个工三百块钱。工人们听了都“哎哟”地叫了一声。因为这样林子一天就上了十三个小时的班,一天能拿四五百块钱!这一场活路结束了,拿钱最多的是林子。
二别子
别子,阜阳方言就是犟驴的意思。
上班第一天,带工的就把别子安排在一个狭窄的船板孔洞去电焊。那意思非常明显还是不想要他,撵他走。因为别子身体胖,块头大,动作迟缓,而又笨手笨脚。
船台上声音嘈杂,用铁锤砸船板的、用打磨机磨钢铁的、叮叮当当、呼呼啦啦、振得耳膜发痒。还有电焊师傅们的电焊弧光乱闪,烟雾缭绕。别子晃着肥胖的身子,从船体旁的铁梯上一步一步往上爬。上到一个钢铁平台上,又从一个铁梯下去,穿过一条摆满钢管的通道,才到他工作的地方。这一路上他处处都得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滑倒或者跌下去,到处都是钢铁,后果不敢想象。
别子干活的洞孔宽五十厘米,高六十厘米,要是换个小个子干还差不多,他这块头能钻进去就很难。别子先把脚放进去,然后又把身子一点一点地往里缩,象雏鸡缩进鸡蛋壳一般。他进去之后又没法实施电焊,不是面罩遮着眼睛看不到焊位,就是焊条捣在脸上伸展不开。他慢慢地移动身体最终找到一个角度,才勉强能电焊。焊把夹着焊条在孔洞里来回移动,顿时弧光闪闪狼烟滚滚。空间狭小烟雾排不出去,熏得他不住地咳嗽。就那监工的还在他跟前来回走动。别子卷缩着身子在那里电焊,不一会便累得脸上冒汗,头发被烟雾熏得灰白。
第二天带工的又叫别子去焊驾驶楼上的顶板,那里是全船最高的地方。他那二百斤左右的体重晃晃悠悠地走在那用钢管搭成的脚手架上,想想就让人发怵。别子二话没说就上去了,拎着三十多斤重的二氧弧焊机。当他爬到顶层的时候,不慎脚下一滑从两米多高的脚手架子上摔下来了。他的焊机先掉在脚手架上,又从脚手架上掉在他身旁,真险啊!如果焊机掉在他身上非砸死他不可。好在他是脚先着地,摔得也不重,只是腰上擦破了一点皮。带工的过来他已经爬起来了。别子赔笑脸说:“没啥大问题。”带工的脸阴沉沉的,最后甩出一句话:“明天卷铺盖回家吧。”带工的走后,林子过去看他。劝他说:“这活你就不要干了,一个大劳力到哪不能挣俩钱花。看不见吗?人家处处为难你。”别子的别劲上来了说:“干。这活我还干定了!”“你有钱吗?借给我两个。”别子又说。林子借给他一千块钱。
又一天别子买了部新手机。买了手机以后,他就趔趄着身子到船台上去了。本来不会吸烟的他口袋里装着一包好烟。嘴里叼着一根,见了带工的别子把烟掏出来敬了一只,又掏打火机给点上。然后把那刚买的手机掏出来把玩,工头一眼瞅见别子的手机,就要过来看看,左按按右扣扣。别子乘机说给你玩两天吧。带工的说,看样子笨脑子很灵活啊。就这样别子又上班了。
别子的技术不好,那焊缝焊得就像蚯蚓屙的屎一样凸凹不平。带工的说:“你做事细心些,看你做得这活还想拿工资?吃屎就没人给你弄!”别子被带工的熊得头也不敢抬。带工的一走,别子坐在哪里垂头丧气。别子的技术不长进,他也很懊恼。大家也都教他,就是教不会。你手把手教,一松手,他又恢复原样。他也很努力就是不得其门。带工的给他派的活都是些别人不愿干的,别子从不计较。他只能比别人更吃苦更多劳,才换取工头的心欢。不然早就被开了。他有时累得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浑身汗透,从不吭声。
林和别子在一起干活,他看见别子握焊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蹲姿不正。林过去说:“你不要焊了,把焊枪放下。”别子停止干活。“你先蹲那里。”别子蹲在那里身子有一点歪。“双手抬起左右摆动。”别子抬起双臂左右一摆差点摔倒。“你蹲自然点,咋样舒适咋样蹲,把身子调正。”别子的俩腿前后分开,屁股垫在右脚跟上,左腿前弓。“就这样舒适。”别子说。“好,左右摆动双手。”这次别子双手摆动自如。“好,就这个姿势。你再拿起焊枪焊个试试。”别子拿起焊枪焊一段,焊缝焊得平直均匀。“焊电焊时,蹲姿要自然,不要慌,心平静气就行了。”林说。“奥,是这样。”别子有所悟。林不再言语去干活去了
自那以后别子的别劲上来了,别人下班后他就在船台上天天练习电焊技术,有次在船仓里突然晕了过去,医生说是劳动过度。又过一段时间,别子对林子说他的电焊技术进步了,让看看他做得活。林子一看他焊得平角也不咬边,焊瘤也不夹渣,立角也能焊上去了。林子对他说:“天下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好!就这样干下去!还有你这立角焊得有点宽,表面不均匀,你把焊机的电流调小一点,焊枪移动快一点,就可以了。”经林子这一指点别子开窍了,从那以后别子的电焊技术越来越好。
四月份林子他们承造的这条船进入船体大合拢阶段。合拢时厂里抽拣技术好的焊工去焊合拢缝,那些人都是经过考试才进去的。别子也报名参加了。那天全厂不上班,都去看焊工考试。轮到别子上场时,只见他一手拿面罩,一手握焊枪,神情镇定。开始了,他把焊机电流调准了,焊枪一点钢板,一团蓝色的弧光似一朵优美的菊花在他面前盛开了。全场鸦雀无声。别子心平气静稳稳移动着焊枪,只听见焊丝在钢板上“吱吱”地熔化声。焊过一段钢板,别子收起焊枪。报验人员过去刮掉焊渣,“哇!”焊缝均匀光滑,焊缝成形特别漂亮,一片掌声。带工的当场宣布别子通过了,而别子却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