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讲的是“普通话”（外四首）

大渡河的口音，鼻音厚重且声线宏亮

青衣江的口音呢，像鹰

有滑翔感，语速迅疾

它们在草鞋滩狭路相逢

大渡河持大渡河口音

青衣江用青衣江口音

争执起来了

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它们一路奔跑

找岷江评理

岷江自己也是一口麻辣腔

调解了半天，无果

便说，带你们去找长江

长江汇萃了一万条河流

那就是一万种口音

所以长江，只笑，不裁判

它说来吧，我们一起来讲普通话

汩罗江

悲伤和和愤懑已经够沉甸了

足以用来爱自己的国

不，还要联袂一块

石头的脾气与决倔绝

大夫死，汩罗江自此

脱胎换骨活

用大夫炽热的血

奔腾地活

用大夫忧伤的眼

明亮地活

活成八百里洞庭

活成绵延千秋的长江

逡巡在无边无际的国土

寻找新的大夫

等新的抱石投江人

二王庙

香火旦夕不断

梵音晨昏袅袅

李冰父子，从凡身肉体来

到神灵圣贤去

世上有二种人不用死

一种是成神的人

一种是成鬼的人

兴凯湖

兴凯湖松，獐子松，赤松

沿墨绿色岸线，郁郁葱葱生长

它们是浓密而粗壮的眼睫

年复一年，做一件事

遮掩兴凯湖，日夜荡漾的泪水

但是，你就是把

大兴安岭，昆仑山脉

沿兴凯湖岸排列

也遮掩不住

四千多平方公里

澎湃的疼痛

城里，乡下

城里的人已经够密密麻麻了

乡里的人还要往城里扎堆

乡里的人已经够稀稀拉拉了

还要别井离乡，往城里扎堆

都说天上的星，地上的丁

是遥相对应的

可是你看，城里

人，密密麻麻

星星寥寥可数

人与星星，对不上

星星都跑乡下去了

乡下，星星密密麻麻

人，寥寥可数

星星与人，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