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浆水
北方的春天总是风干物燥。周末约了朋友出去玩,她的嘴唇上起着大血泡,说很多年没有上过这么大的火了。
我们沿湖堤漫步,环湖的垂柳不时映入眼帘,摇曳着刚刚吐出的鹅黄嫩绿,在微风中轻盈起舞。鲜嫩的柳芽,诱惑着我们的思绪不由穿越回旧时光,让我情不自禁又怀念起母亲和她的柳芽浆水。
母亲在世时,每年春天的柳芽,都会随着原野春风捎来的口信,把她牵引到户外。母亲一把一把轻轻把柳芽撸进提篮,也把春天一起带进家门。
那时的人们总是在煎熬中度过漫长而荒芜的冬日,柳芽更像是造物主对人间善意的馈赠,在乍暖还寒时节,送来这第一缕春色。柳树的一生是慷慨的,它的枝叶总是比别的树木先发而后谢。柳木可做家具,柳叶自古就有清热解毒的药用,是民间败火的良方。最珍贵的则是柳芽,在稍纵即逝的春风里疯狂地生长,不仅占尽了季节的先机,还无私地为人类造福,成为人们青黄不接时的渡口。
柳芽是春天餐桌上的尤物,采摘回来焯水后,既可以凉调,也可以清炒。我家更多的时候,则是被母亲拿来做柳芽浆水,也叫柳芽酸菜。
麻利的母亲在把捡干净的柳芽洗净后,同时烧水的锅这时也就开了。下水焯过,捞起后放进干燥干净的容器里。如果当天中午正好吃手擀面,母亲就会刻意准备一双没有沾过油星儿的新筷子捞面,然后把面汤倒进盛放柳芽的器皿内。若是想让浆水发酵得更快些,那就掰上一块老面(酵母)用温开水化开,搅拌均匀后加进去就可以了。这样放置上两三天差不多就会发酸,再过个三两天,等浆水完全透出清亮的分层就可以食用了。
母亲每次都会把这春天的第一道美味与左邻右舍一起分享,柳芽酸菜可以边捞边续。每当看着送出去的酸菜或浆水不多了,母亲就会继续加入面汤或是加紧去采摘第二拨、第三拨柳芽,直到长出柳絮为止。浆水的汤汁,也可以用少量小米熬出的稀米汤替代。
母亲敬畏大自然的恩赐,每年制作柳芽浆水,成为迎春必不可少的仪式,更是连接街坊邻里和睦相处的纽带。浆水清热解毒,而下饭的酸菜,更能唤醒春天的味觉。等到柳芽浆水彻底见底时,夏天也就悄悄来临了。
败火的柳芽浆水让我们聊得生津止渴,朋友说今生虽无福享受我娘的手艺,却好像已经凭意念喝到了一碗清洌洌的浆水。再摸摸唇上的血泡,似乎也瘪下去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