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周洪民的头像

周洪民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10/30
分享

难忘盐碱地里的阳沟子菜与鹌鹑窝

清明刚过,野外的茅草还没舒展开腰身,我就被娘塞给一把磨得锃亮的勾刀子,篮子底垫着张干荷叶,“去剜些阳沟子菜,给咱家老母猪下奶。”娘说的阳沟子菜,喜欢生长在盐碱地,灰绿的长披针形叶子贴地铺开,断茬处冒出盈盈的白汁,像极了动物的奶水。

我揣起篮子往干渠东走去,远远就看见胖柱蹲在地上发呆。他面前的篮子空空的,勾刀子扔在一边,裤脚沾着泥。“咋了?”我戳了下他的后背。胖柱右手指着一丛厚厚的干茅草,左手食指放在嘴边:“嘘,小点声,草丛里有一窝鹌鹑蛋,别惊扰到附近的老鹌鹑。”

那丛茅草被一簇簇阳沟子菜密密包围着,叶片层层叠叠裹成个绿团子,格外茂盛。拨开最底下的叶子,五枚带着褐斑点的鹌鹑蛋正安安稳稳躺在干茅草窝中央,温热的气息透过指尖传来。胖柱急得直搓手:“娘让我挖满篮子才准回家,可挖了菜鹌鹑就没窝了。”我想起娘说过阳沟子菜根深,挖断了还能再长,便出了个主意:“没事,咱绕着窝挖,留下中间这一片,再给它围一圈干茅草,不几天就长出新的阳沟子菜来。”

我俩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操作,勾刀子在手中舞动,手腕轻轻一带,整棵阳沟子菜就会连根割断,断茬处冒出的白液,黏糊糊沾满小手。胖柱专挑大墩的挖,我则把挖的菜抖净泥土,小心码在篮子里,还时不时瞟往鹌鹑窝处,希望老鹌鹑快快归巢,生怕惊着在附近觅食的老鹌鹑。

忽然一阵窸窣声,一只没尾巴鹌鹑扑棱棱从野蒿丛里飞出,落在鹌鹑窝边。胖柱激动得手一抖,勾刀子差点掉地上。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别出声,老鹌鹑回家看娃了。”我俩趴在地上屏住呼吸,看着那只麻褐色的鹌鹑在窝边小步跳来跳去。它的尖喙在我们新围的茅草上啄了两三下,又偏头晃了晃脑袋,确认没有危险,才把蓬松的身子一缩,安心地钻进窝去。

太阳爬到头顶时,我们的篮子都已满了。我突然指着胖柱的篮子惊呼:“你咋还藏了个蛋?”胖柱脸腾的一下红了,篮子边角躺着一枚圆滚滚的鹌鹑蛋。他结结巴巴地说:“想来是刚才收菜时不小心带进来的。”他顿了下,把蛋塞进我手里:“送给你。”我说:“算了,咱们还是还回鸟窝里吧。”胖柱红着脸点点头,随手从衣兜里摸出块糖,“奖你,我娘给的水果糖。”

回家路上,我俩哼着小曲,欢快的歌声飘荡在原野上空,篮子里的阳沟子菜晃来晃去,散发着清苦的野菜香。娘见我挖的菜个个带着黑褐色小根,直夸我手艺好,转头看见我衣兜里的糖纸,又笑着点我的额头:“又吃胖柱糖了。”老母猪闻到菜味,带着一群小猪崽哼哼唧唧凑过来,我把菜扔进食槽,看着它大块朵颐,脆生生的响声里,一股绿液汁顺着长长的猪嘴往下滴答,水帘洞一般。

后来再去挖阳沟子菜,我总特意绕到那丛茅草边,偷窥那几只羽毛未丰的小家伙在绿叶间打闹。它们大概不知道,居然还有人在偷偷关注着它们。就像我和胖柱藏在盐碱地里的小秘密,随着春风越长越旺。

如今阳沟子菜越来越少见了,但只要想起那枚温热的鹌鹑蛋,就好像还能感受到当年盐碱地上晒得人暖呼呼的阳光,和阳沟子菜断茬处甜丝丝的奶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