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乡野的拉拉秧

东北乡野的拉拉秧

作者：周洪民

东北乡的原野上，我最不受待见的野草，当属拉拉秧。这霸道的家伙，学名唤作葎草，我们当地人叫它“屎了子蔓”，它浑身上下长满细密的倒须钩，对周围生物死缠烂打，对谁都不服，像极了非洲草原上的“平头哥”。

我们这群野孩子，也没一个不怵它的——谁的裤脚没被它剐破过，谁的胳膊腿没被它划出一道道血痕呢？

晴暖的日子里，我们总爱往原野上跑，却总要绕着拉拉秧的地盘走。偏有几个皮孩子，专爱挑事。趁人不备薅起一把拉拉秧，抡着藤条追着同伴跑，被追的人慌不择路，往往一头撞进另一丛拉拉秧里，刺得龇牙咧嘴连滚带爬，惹得众人笑作一团。疯闹过后，每个人的裤腿都会挂出线头，手背上、脚腕上划满血印，火辣辣地疼。回家免不了挨大人一顿数落，可转天，好了伤疤忘了疼，照旧有人乐此不疲。

今天，读了郭老师的《就和你拉拉扯扯——拉拉秧》，对拉拉秧有了新的认识和好感。《本草纲目·葎草》“润三焦，消五谷，益五脏，除九虫，避瘟疫，敷蛇蝎伤。”这拉拉秧浑身是刺，性子烈，却还是个好药材。谁家孩子闹肚子，割两把拉拉秧熬水，兑了温水洗脚，不消半日就能见好。李时珍还说治久痢成疳，取“葛勒蔓末，以管吹入肛门中，不过数次，如神。”《救荒本草》里还说，它的嫩苗能吃，焯熟了浸去苦味，油盐一调便是一道野菜。可我们这群在野地里摸爬滚打的孩子，从没听过，更没尝过。

春夏时节，拉拉秧的藤蔓疯长，满身的倒刺愈发坚硬，逮着什么就缠什么，它见了苞米秆就攀，遇到高粱就缠，若是寻不到依附的物件，便索性趴在地上横冲直撞，能把一片庄稼地搅得鸡犬不宁。庄稼人对它恨之入骨，恨不能斩草除根，一劳永逸。整个夏秋季是它联合着各类野草在庄稼地里和农夫打游击抢地盘。

秋风一凉，拉拉秧的叶子就枯成了褐色，我们遇着枯黄的藤蔓时，痛恨地踩上几脚，心里盼着来年它别再长得这般张狂。藏在花苞片里的种子早已悄悄落在土里，待开春一场春雨过后，原野上又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依旧是那副蛮横霸道的模样，扯着春风，攀着暖阳，在东北乡的原野上，开启新一轮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