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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铭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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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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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来,雨里去

风掠过街角时,总带着些看不见的信使——或许是远方的低语,或许是未及消散的晨雾。春寒料峭时它挟着寒意,却把早樱的粉白吹成漫天星子;盛夏午后骤雨忽至,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穿红雨衣的外卖骑手正弯腰捡拾被打湿的订单,雨珠顺着头盔系带滚落,碎银般溅开;秋深了便捎来桂香,悄悄漫过窗台与书页,楼下修鞋匠的帆布包里,不知谁塞了袋刚摘的桂花糖;冬雪落时风声渐歇,陪枯枝在暮色里静静摇晃,公交站台的暖光中,穿藏青色棉衣的老人正为陌生女孩拢紧被风吹开的围巾。

人在风里走,衣襟总被吹拂,有时是暖的,有时是刺骨的,就像那些迎面而来的人,谁也说不清下一阵风里,会撞见怎样的眼神

雨是最固执的访客,有时是绵密的丝,斜斜织成帘,让伞下的低语都变得柔软——便利店檐下,玩滑板的少年把耳机分一半给同学,民谣旋律混着雨丝,轻轻化开彼此的沉默;有时是倾盆的注,砸在伞面噼啪作响,倒让檐下避雨的陌生人有了搭话的由头。

曾见卖花老人在雨里护着竹篮,半身已被斜雨打湿,穿西装的男人打着伞走近,将伞沿往老人那边倾斜大半,自己半边肩膀淋在雨里,公文包夹在臂弯;也曾遇晚归的学生共撑一把伞,校服下摆都浸了湿,却笑得比虹还亮,积水里的倒影碎成两串晃动的光斑。

雨幕模糊了风景的轮廓,却让人与人的距离忽然清晰——原来撑起一片干燥的天空,不必相识,只需抬手的瞬间。

风里来,雨里去,脚印在泥泞里深了又浅,恰如人生的节律:风起时是相遇的契机,雨落时是沉淀的开始。有人在春风里别过,柳絮沾了衣襟,转身便入了人海,可那句“下次见”早被风揉进了来年的新绿;有人在暴雨中共行,鞋跟踩着水洼的节拍,竟走出了默契的韵脚,后来虽各自撑伞,却都记得檐下共读过的那阙词。风会吹散诺言,雨能洗去痕迹,可那些在风里递过的半块糖,在雨里共护的一只流浪猫,偏像被雨浸润的青石板,越经冲刷,越显温润。

我们都在自然的节气里跋涉,风雨是最好的向导。春风教我们舒展,像初抽的枝芽,敢于向着陌生伸出新绿——就像胡同里的孩子,会把风筝线分给路过的旅人;夏雨教我们包容,如洼地承接百川,不问来处——正如小区门卫总在值班室备着伞,伞柄上的刻痕记着谁借过又悄悄归还;秋风教我们从容,若成熟的稻穗,把锋芒藏进饱满的谷粒——卖水果的阿婆从不称错分量,说“风吹过的庄稼,都懂得实打实”;冬雪教我们沉静,似冻土下的种子,在孤寂里酝酿新生——寒夜里的路灯下,总有人默默扫出一条路,留给晚归的人。而那些相遇,恰是四季风里的意外馈赠:是寒风中递来的一杯热茶,是骤雨里共享的一方晴空,是共读时风起,两人同时按住被吹乱的书页——原来天地间最动人的哲思,从不在典籍里,而在风过衣袂、雨打窗棂的刹那。

人这一生,何尝不是风里来,雨里去?有时逆风而行,衣襟被扯得生疼,却在喘息间看清了前路;有时冒雨赶路,鞋履尽湿,倒在转角遇见了灯火。风是无形的钟摆,丈量着相聚的长短;雨是透明的墨,晕染着离别的深浅。不必追问相逢的意义,就像不必苛责春风为何短暂,秋雨为何缠绵——自然的馈赠从不在恒久,而在每一次真实的触碰:是地铁口阿姨塞进手里的那把伞;是台风天邻居帮忙加固的遮雨棚;是西装口袋里常备的创可贴,在某个瞬间,粘合了陌生人被生活划破的指尖。

此刻风穿过巷口,捎来不远处荷塘的清气;天边的云终于坠下雨滴,蝉鸣在叶间忽高忽低。往来的人撑起伞,脚步溅起无数颗银珠,像转瞬即逝的微小支流,终将奔向各自的远方。而风还在吹,雨还会来,我们在自然的呼吸里相遇又别离,将每一次擦肩而过,都写成时光里的伏笔。

这便是风里来,雨里去的深意:不是追逐永恒,而是珍惜每一阵风过的温度,每一滴雨落的声响,和每一个与你共过阴晴的人。当所有细小的温暖在风雨里接力,整座人间,便永远是带着36℃体温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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