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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铭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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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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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初秋

秋风初临千岛湖面时,总带着几分试探的温柔。长岭那片嵌在山坳里的艺术水稻,最先被染上浅淡的金,稻穗虽未完全垂首,却已把“千岛”字样洇得愈发清晰,风过时,穗尖轻摇,像谁在天地间写着半阙未竟的秋词。沿山径往西北去,汾口镇的稻田便铺展在眼前,更像摊开的素笺,大片稻浪在阳光下泛着青绿向金黄过渡的柔光,田埂上刚割下的稻束码成小丘,新脱的谷粒落在竹匾里,脆响里都带着初秋的清爽。 

从稻田望向湖岸,千岛湖镇的果园正经历着季节无声的交接。长岭村、斋上村的桃林深处,偶有几株晚熟的桃树,枝桠间尚悬着零星的水蜜桃,挂着粉白的晕,绒毛上沾着晨露。摘一枚握在手心,果皮的薄脆里裹着最后一缕夏甜,咬下去时,汁水顺着指缝淌,倒像是把秋的清冽也融进了舌尖。风从桃林穿过后,带着甜香漫向富泽村,那里的梨园已疏朗了许多,偶有漏网的蜜梨悬在叶间,青黄的皮上泛着瓷光,风过时轻轻晃,像谁遗落在枝头的星子,藏着不肯谢幕的甜。

越过果园的山岗,左口乡的枣林便漫上了坡。那些青黄相间的果子藏在叶隙,大多还倔强地绿着,只边缘被秋阳吻出淡淡黄晕,偶尔有早熟的被风推搡着坠落,“咚”地砸在松针铺就的软毯上,惊起的山雀扑棱棱掠过树梢,翅尖带起的风,竟也染了枣子的清芬——它们是懂等待的,知道初秋的时光还长,要慢慢把阳光酿成脆甜。

风携着枣香掠过山脊,便到了新安江水库的堤坝。秋草刚在坝坡绣出零星的黄,坝体的影子沉在水里,像一截浸了晨光的玉簪,轻轻绾住满湖碎银。游船驶过水面时,划出的银弧会惊动三两只白鹭,它们掠着波尖飞起,翅尖沾着的湖光,与水底古城的传说缠在一起,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岸边的枫香与乌桕还绿得扎实,偶有一两片早慧的叶子被风卷着,迟疑地落向水面,旋即被波纹托着,像封寄往湖心的短笺。

我站在长岭的田埂上,看稻穗把“秋”字晕得愈发柔和。忽然懂得,初秋原是场温柔的过渡:汾口的稻子在青黄间蓄力,左口的青枣在青绿里酝酿,而人心那些未及言说的期待,何尝不是在等待一场恰到好处的饱满?

山岗上的红柿刚鼓胀起圆滚滚的身子,青里透红,像被秋光吻过的脸颊,与青枣在枝头相望,偶有远处桃林的余甜飘来。风过时,枣的青涩、柿的微涩,混着隐约的桃香,在空气里织成网,网住了初秋特有的清润。偶有被风碰落的蜜桃,滚落在富泽村梨园的草坡上,粉白的果肉混着青草的嫩,像把夏的余温揉进了秋的微凉。

落叶还带着几分矜持,只在风大时,才有几片枫香叶打着旋儿扑向湖面,有的粘在游船划过的浪痕上,随波晃成细碎的浅黄;有的沉进水草间,成了鳜鱼好奇轻触的小伞。它们不像深秋时那般急切,倒像是在给湖水写着预告:别急,那些饱满的馈赠,都藏在往后的日子里。 

夕阳把汾口的稻浪染成淡金时,我忽然想,这千岛初秋原是大地的序曲——所有的生长都在酝酿,所有的等待都有回响。就像长岭的稻穗记得风的形状,左口的青枣藏着光的温度,而我们站在季节的转角,早已在心里,为即将到来的饱满,预留了最柔软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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