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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铭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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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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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访安吉龙山:千枚手印,载“两弹一星”风骨(散文)

在安吉龙山秋深处,千枚手印无声,托举起“两弹一星”铸就的时代风骨——题记

周六的秋阳刚为杭城的梧桐叶镶上金边,社区大巴已载着我们这群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中老年人驶向安吉。车窗外,天目山余脉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次清晰。同车的老张小心翼翼地将社区领队带来的一份褪色的《人民日报》影印件平铺在膝头——那是1964年刊登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消息的号外。他掏出手机,认真拍下这份承载着我们这代人共同记忆的报纸,喃喃自语:“到时得让孙子看看,这就是让爷爷当年激动得睡不着觉的消息。”

01.风骨初现

从杭州运河车行近两小时入龙山源,预想中的绵延竹海并未出现,映入眼帘的是成片挺立的松柏,在秋风中舒展着苍劲的枝桠。直到“国家使命‘两弹一星’主题文化园”的金字铭牌跃入眼帘,我才恍然领悟:今天来的这里,这松柏的苍劲,原是一种与竹海不同的风骨。同行的朱淑华老师举起手机,镜头对准铭牌时,阳光正好洒在“国家使命”四字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她轻声说:“当年我们只能在广播里听‘蘑菇云’的消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亲自来到他们长眠的地方。”

后来我方知晓,这片位于安吉递铺街道古城村的主题文化园,占地64亩,是一处集人文纪念、旅游观光、研学体验于一体的大型人文旅游综合体(亦是国家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与浙江省科学家精神教育基地)。而更令人肃然起敬的是,事迹馆的馆名“两弹一星事迹馆”七个大字,是由百岁高龄的“两弹一星”元勋王希季院士亲笔题写。为题写这七个字,王老花了两个多月时间练习,以一天写一个字的高标准完成,那份科学家独有的严谨细致,仿佛也凝固在了墨迹之中。

02.千枚手印

入园后,名为‘脊梁’的赭红色雕塑静静伫立,线条利落向上,虽不刻意张扬,却自有直抵人心的挺拔气势。基座内封存着从马兰基地、青海221厂等八个老基地取回的故土。秋风穿过石缝,带来如戈壁风沙般的回响。我们自发围站在雕塑前,纷纷举起手机从不同角度拍摄——镜头里,雕塑的剪影与秋日晴空相映,宛如一柄撑起天地的巨伞。

不远处的灰色花岗岩手印墙令人震撼。近三千枚科研人员、战士与技术工人的铸铜手印层层叠叠,有的指腹仿佛依稀可见演算留下的老茧痕迹,有的边缘似因长期接触化学药剂而泛着铜锈色的斑驳。王大伯凑到墙前,打开手机微距功能,仔细拍摄一枚似乎有些残缺的手印。我看着放大的手机屏幕中,铜质手印的纹理与花岗岩墙面的粗粝质感形成鲜明对比,那些指纹的涡旋里,仿佛藏着父亲那代人在工厂劳作时的温度与力量。讲解员说,这些铜铸手印寓意着“两弹一星”事业是由千千万万科研工作者的双手共同铸就的国防奇迹。

03.许国无声

事迹馆以半地下的形式建造,内部灯光昏黄,瞬间将我们带回到那个艰苦而光荣的年代。展柜里,王淦昌的工作证上赫然印着“王京”这个化名——1961年的那个春日,这位享誉国际的科学家一句“我愿以身许国”,便将本名封存了整整17年。杭钢退休的李建国悄悄按下快门,闪光灯在昏暗中轻闪,他小心翼翼地拍下工作证,低声说:“这么大的科学家,说改名就改名,心里装的都是国家啊。”

旁边的展台上,邓稼先病榻上的手稿与半截算盘并置。讲解员的声音沉重:“没有大型计算机,他们就用这种手摇计算机甚至算盘处理海量数据,九次验算要耗费整整一年。”同小区老张对着算盘和手稿录制了一段视频,说要发到社区群里:“让没来的老伙计们都看看,当年的科学家是怎么拼命的。”

最令人心颤的是一组泛黄的家书。我看到其中一页上,一位父亲给孩子的回信只有寥寥数字:“爸爸在做很重要的事,等你长大就懂了”,落款停在1966年。而信封背后的字条却写着:“父亲牺牲于核辐射,从未见过他成年的样子”。展柜前顿时寂静,只听见几声压抑的抽泣。有人举着手机却久久未按快门,仿佛不愿打扰这份深藏在岁月里的愧疚与牵挂。

04.千秋光耀

转过展廊,一道光影突然亮起——1964年10月16日,罗布泊的蘑菇云腾空而起。我们这些亲眼见证过那个年代的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展示屏幕上的光亮映照在每个人脸上,与记忆中的新闻纪录片画面重叠。这曾在黑白电视里见过无数次的场景,此刻与展柜中的雷管残片、防辐射面罩相对照,才让人真正理解辉煌背后的沉重代价。

讲解员提及,曾扎根青海金银滩奉献半生的袁椒培先生,常对人说起“最念着老战友们”,这片承载着共同记忆的土地,始终是他心中的牵挂。话音未落,走廊墙壁上“两弹一星功勋”群像的灯光忽然缓缓聚焦——暖黄的光线从均匀铺陈变得愈发集中,将群像中每一位英烈的面容都衬得愈发清晰。光影流转间,几位老人似被这束饱含敬意的光亮触动,自发面向群像微微鞠躬。

05.使命长存

出馆时夕阳西斜,院士将军林里的樱花树枝叶轻摇,投下修长的影子,不远处的邓稼先铜像(半胸像与沙漠石的艺术结合)静静伫立,与分散在园区各处的元勋雕塑、刻着先辈名字的纪念墓碑相映成辉。老张蹲下身,手机贴着地面,拍摄一块纪念石——石上的文字虽未明说,却满是“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的意味。镜头里,石旁的雏菊被秋风拂得轻轻晃动,花瓣上还沾着夕阳的暖光。他轻声道:“当年要是没有他们,哪来我们现在的好日子啊。”这话道尽了我们这代人的共同心声——亲历过物资匮乏的岁月,我们比年轻人更懂得,“两弹一星”不是冰冷的陈列品,而是国家从积弱走向自强的通行证。

归途的大巴上,大家看着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从铭牌到雕塑,从手稿到家书,每一张都承载着一段触动人心的故事。我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翻出“脊梁”雕塑的照片,想起邓稼先先生的遗言:“不要让别人把我们落得太远。”

这或许就是此行最深刻的意义——我们踏秋而来,带着满屏的影像与满心的敬意,不仅是为了缅怀,更是为了铭记:和平从非理所当然,那些藏在岁月深处的牺牲与奉献,永远是照亮民族前行的光芒。

如今,这片土地不仅承载着“两弹一星”的记忆,也与脚下沉睡着的2500年前的古越文明相呼应。古今两种国家使命在此交汇,共同诉说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脉络。而“两弹一星”精神,也正如这龙山源的松柏,历经风霜而长青不凋,继续激励着新一代科研工作者在新时代勇攀科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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