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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铭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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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刻——致“12·13”国家公祭日
城墙在子夜崩陷。
一九三七年的风,
卷着六朝残絮,
堕入四十二日永夜。
三十万粒星光,
骤然沉入扬子江底——
凝作一块
不会流泪的琥珀。
我翻阅——
一部颤抖的日记:
程瑞芳的笔尖,
在金陵女大的暗室,
称量亡国的砝码。
我凝视——
一卷默片的拷问:
马吉牧师让胶片,
成为刺刀无法销毁的、
光的遗书。
我抚摸——
一面逐渐冷却的墙:
幸存者的姓名,
正以每年数位的速度,
退回史册。
他们是会行走的碑文。
当最后一位证人阖目,
谁,在未来的土壤里
埋下火镰?
如今,警报总在
十点零一分,
准时剖开同一片天空。
这是法定的失语时刻——
所有车轮停转,
所有江船噤声,
人类以垂首的弧度,
校准与历史之间的海拔。
纪念馆的黑色大理石上,
白菊与冰霜,
交换着相似的凛冽。
这每年的钟,
必须继续锋利。
它把“12·13”
锻造成一枚楔子,
钉入时间的年轮。
它说:
最深的悲怆,
反向焊接最坚硬的向往。
和平从来不是天赐的礼物,
是血渗进泥土后,
大地被迫长出的根系;
是以国之名——
对生命最低也是最高的承诺。
当鸣响再次胀满街道与耳膜,
我们在共振中辨认:
遗忘的悬崖边,
站着一座由记忆
一毫米一毫米垒起的峭壁。
而所有未曾阖上的眼睛,
正使最深的夜,
保持必要的能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