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冬娃非常不爽，眼开着厂里的人一个个都快走光了，这才慢腾腾动身收拾东西。大年二十七给老家的媳妇燕儿打电话，燕儿态度非常不好，恶狠狠的甩下一句：爱回不回，没人稀罕你！冬娃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窟窿里。

冬娃的媳妇长得水灵，方圆几十里都俏的出名。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肩，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勾人心魄，修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像极了当红女星孙俪。说句实在话，冬娃和燕儿走在一块的确不般配。冬娃个头比燕儿矮了一头不说，长的也普普通通,最关键的是没什么钱，燕儿越看冬娃越不顺眼，总说当初自己瞎了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其实刚结婚那阵子，冬娃和燕儿相处的还好。小俩口经常出双入对，手拉着手，亲热的不得了，也曾是众多小年轻羡慕的对象。那时候，冬娃家境殷实，冬娃刚好又中了几万块的彩票，把婚礼办的是风风光光，好不热闹。婚后公公婆婆对这个标致的新媳妇是百般疼爱，啥活都不让干，冬娃就更不用说了，对燕儿是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百依百顺。燕儿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女王，让人又敬又怕又爱，心里美滋滋的。

当打工潮开始席卷曾经那么安详的小村庄时，一向争强好胜的燕儿坐不住了，她对冬娃说总是抱着土地过日子肯定不行，要不我们俩也出去打工挣钱吧。冬娃有点不大乐意走出去，他过惯了乡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对外面的世界有种莫名的抗拒。然而，始终胳膊扭不过大腿，尽管是多么的不情愿，冬娃还是和燕儿一起告别了生活多年的山村，来到了灯红酒绿的城市。

面对陌生的一切，冬娃显得手足无措，偌大的都市，哪里才能安身立命呢？燕儿倒是不愁，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是凭借天生的一副好脸蛋和本就聪明机灵的头脑，她很快就在一家大酒店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这下冬娃心里更是焦急，刚开始燕儿还劝说莫急莫急，你一定能找到工作的。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冬娃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燕儿再见面时就有点不耐烦了，禁不住数落道：“你一个大男人天天没工作，要老婆养着，你好意思吗？真是不愿意看到你，看到你就心烦！”冬娃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走到今天这一步，能怪谁呢？怪只怪自己没本事，一没文凭，二没技术，在内地城市想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谈何容易啊！也许，自己只属于乡村，只属于土地，城市毕竟是属于别人的嘛，现在的人为啥不在家好好呆着，非要出来闯什么世界嘛，真他妈的都有病！冬娃气愤不过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当然，他只能在心里骂骂，当着燕儿的面，他是万万不敢的。

燕儿在酒店干的风生水起，才几个月时间老板就提拔她做了领班，工资更是水涨船高，燕儿心里美气的很，打扮的花儿一样，根本就看不出是农村走出来的小媳妇。冬娃好不容易在一家果汁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干的却是最脏最累的活，工资还不到燕儿的一半。老实巴交的他自惭形秽，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每次都是抢着洗衣做饭，家务活不让燕儿干一点点，可尽管如此委曲求全，燕儿却总是不给好脸色。冬娃心中懊恼，小心翼翼的说：“燕儿，在这里实在不好挣钱，我也没办法嘛。挣多了咱多花点，挣少了咱就少花点，不管咋样，咱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嘛！”“你说的倒好听，挣少了少花点，你看看别人，有房有车，就连村里原来最不起眼的小六都在城里买了房，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来，而你呢，有什么？要啥没啥，整天不思进取，大男人家就知道洗衣做饭，有出息没？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燕儿越说越恶毒，冬娃原本就自卑的心被撕扯的支离破碎，恍惚间他看燕儿那张俊俏的脸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恐怖，这难道就是自己最珍爱的媳妇吗？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吵吵闹闹的日子几乎没有消停过，每次都是燕儿挑起战火，以冬娃的惨败告终。一天，夜里11点多的时候，燕儿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老板找她有急事，要出去一趟。冬娃不依，说这么晚了，啥事不能明天再说。燕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瞪：“以后我的事，你少管！吃饱了撑的！”说着就下楼钻进了老板的奔驰扬长而去。冬娃的喉头酸酸的味道涌了上来，一股不可浇灭的怒火熊熊燃烧：这娘们，不收拾看来是不行了！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燕儿带着满身的酒味回来了，冬娃探头往窗外一看，那辆可恶的奔驰正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中！你个狗娘养的，再让老子看见不弄残你，冬娃一边骂着一边把醉醺醺的燕儿放倒在床上，心里是又气又恨，恨燕儿，也恨自己。冬娃本想胖揍一顿燕儿的，但他下不了手，一是不忍心，二是不敢，万一把燕儿给惹恼了和自己闹离婚可咋办呢？抛开面子不说，就算自己一辈子打光棍，可家里的老人呢，才5岁的儿子呢，他们怎么办？丢不起人，也伤不起心吶！

燕儿似乎吃定了冬娃不敢拿她怎么样，越来越放肆了，对冬娃动不动就横加指责，说他是个窝囊废，逼的冬娃是无路可走。万般无奈之下，冬娃跟着老乡远走深圳。他心想，到了深圳第一挣钱多，第二说不定还能缓和一下紧张的夫妻关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燕儿也说去深圳好，能多挣钱，这才像个男人该干的事，可就是不愿和冬娃一起来。

冬娃真的是老实，在深圳辛辛苦苦挣的钱是比家里多很多，但他除了给自己留一点生活费外，其余的钱全部打到了燕儿的账户上。转眼间就到年底了，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可冬娃从来没接到哪怕是一个燕儿问他回家的电话，心里不免空落落的，失落极了。在家挣钱少说没本事，看不上我，现在挣钱多了，也不理我，到底是怎么了嘛？虽然说没钱买房，可我也没有游手好闲，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不偷不抢，不坑不骗，不嫖不赌，这难道不对吗？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燕儿到底是怎么了？冬娃不止一次问自己，可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这家，到底是回还是不回呢？冬娃又一次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