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出租车

时间是最无情的，而美好的回忆是更加短暂的，似蒲公英一样，当它飘散的时候，便散落四方，要把它收拾起来是困难的，因为需要一个线头才能理顺，我一直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回忆起那尘封的往事，直到昨晚的一次偶遇。

 昨晚，夏天的夜晚，总是夜明星稀，唯有淡淡的月光散落在郊区，市区里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我刚从KTV里走了出来，挥手向着聚会高中同学拜了拜手，一一告别，谢绝了他们要送我一程的提议，带着微醺感，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沿着大街向下而去，此刻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街道上的人和车都已经变少了， 只有那惨淡的月光参入城市的灯火里，为这个夜晚的世界带来一丝丝的空明，似乎在努力洗去人们的疲劳，但无人在意。

这个KTV离我家不算近，但是一直996的我从未在走过这座城市的夜晚，因为睁眼就是明天的工作，哪有时间去散步更何况是晚上呢？但是刚被优化掉的我，没有了明天的工作，倒是闲了下来，看着这夜色，走出KTV之后，便也有了几分闲情雅致，打算走一走这座城市，追忆一下往昔。转过街角，走到一个路灯下，靠着路灯，从起毛线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翻着上衣的口袋从一个扁着的烟盒中抽出了最后一根烟，放入嘴边，按下打火机，看着这个火光闪烁着，以往以烟为友的我此刻却犹豫了，我似乎在那火苗中看到了我的过去，渐渐的我的大拇指放松了力道，火苗消失了。右手手指像上学时擒着笔一样，拿下了嘴边的香烟，不断的上下摆动着，那是我最喜欢的感觉。

正当我打算提着烟迈着步子接着往家走时，突然一辆黄绿相间的出租车停在了我的旁边。驾驶室里一个穿着白色褂子的司机开口了，我目光转了过去，他摇下了窗户，对着我问道“兄弟，坐车吗？这么晚了，不早点回家吗？”我摆动香烟的手停了，带着紧皱的眉头，盯着他，打算直接走，于是我的右手向他拜了拜，表示了拒绝。他看着我，脸上似乎有点惊讶，他右手指着我，左手挠着头，对我说"你是那个，那个那个谁?我在高中见过你，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原本打算迈开脚步离开的我，停下来了，我转头望去，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有点眼熟啊 ！于是我走近几步，但是还是没有想起来，有点尴尬了。

他倒是看明白了，于是接着说“额，时间有点久了，你肯定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记得你啊，你是那个，那个，嘶~”

他也没有想起我来，倒是在我的记忆里，我找到了一个有点匹配的人，于是我问道“你好像是我高一时候的卫生委员”我略带疑惑的询问道。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连忙应承下来，说道“对对对，我高中就是干这个的，我记得你也是班委吧”他顺势询问道，我点点头，他接着询问道“这么晚了，咋还在外面走，不回家呢？ 来,上车坐会儿，外面风有点凉啊！”说罢，他指了指后门。 我点点头，走到后门，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在我坐车的时候，他的手在车载盘上操作了一下，似乎是在开空调，因为我坐上后，有点温暖的感觉，倒是冲淡了外面的凉气。他没有回头，看着我说“开个暖气，暖和一下，冲冲你身上的寒气。”我的记忆里，他似乎不是这么一个特别为他人着想的人，感觉变了，变了许多。

“你现在在哪干活啊！”他问道。

“刚被优化，待业中”我带着微醺感，略带调侃的回到。

“你怎么干出租车这行了?”我随口问道。

“唉！讨口饭呗，上有老下有小，有个糊口的工作就不赖了”

“说实话，我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变了，感觉都变化好大啊！”他略带伤感的感慨到。

确是，哪怕是和高三的战友年年聚，也感觉变化好大。

“不变怎么活啊！不是有句老话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我随口说道，但是我的脑子还是在寻找我记忆里的这个人。

“呦！你这毕业之后文学水平还是高啊，我这都忘的差不多了”他调侃道。

我没有接话，手里的手机还在快速的翻找着可能有用的信息，能让我记忆起他的信息。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这不会在找照片吧？”

我灿灿一笑，说道“哪有的事，我刚从KTV出来同学聚会，给他们报个平安，他们都回家了”

“可以啊！你这高中毕业之后，这么多年了，还有同学联系，不错了。”他略带惊讶。

“今晚一见你，感觉高中的记忆回来了不少，我记得咱们班有个女生学习也还可以，但是后来听说她因为一些事，抑郁症回家休学了，唉！挺可惜的。”

“啊！还有这事！”我茫然道。

“是啊！哎呀！我忘了，你当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哪记得这些，你看，你这提烟的姿势还是高中拿笔的姿势”

他转过头来，指着我手里的烟，我一愣， 我的脑海里还是没有想起他是谁，但是他对我如此的熟悉，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能赔笑道“你这记忆挺好的啊！”

“哪有的事?这不是刚碰上你了，记忆一下子就涌来了，”他挥了挥手，纵横交错的老脸上一红，顺手从车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向我示意了一下，我把他的烟哪来，顺手把自己的烟别在了耳朵上，他给自己也拿了一根，借着我的火，我们都点上了烟，一时间车里有点烟火气。

他顺手把车窗都摇了下来，车里的烟味慢慢散去了，不用抽自己的二手烟，真好！我这样想到。

“你应该是最近回来的吧?”他问道

“是！公司给我优化，刚好暑假，和朋友聚聚”

他突然坐直了身体，“那你知道咱们高中翻修了吗？”

“翻修?不知道啊！”我疑惑道。

“整的可好了，走我带你去看看！”说罢，他深深的吸入最后一口烟，把整个烟都吸完了三分之一，然后随手把烟抛出窗外，再一次看向了我。

我一愣，心想这算什么回事，但是看着他的眼神，我犹豫了一下，母校搞的挺好的嘛？这总是我走了，他开始上新了，这么操蛋的吗？

原本微醺的我，有点上头了，直接说“好啊！”

“咱们啊！说走就走”他一下来了神，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我看到他衣服上落的烟灰都被弹飞了。

“轰轰轰”发动机的声音想起，此刻我依旧没有他的任何可信赖的信息，只能在他行走的时候，在手机微信的通讯录里，翻找这可以把我认识他的人，我翻到了最低处，找到了我高一时的班长，看了一眼，发现最新的信息是五年前发的“新年快乐！”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发了过去问道“班长，你对咱们班高一时的卫生委员还有印象吗？我好像碰见他了，但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此刻，已经凌晨了，我估计，至少得明天才可能回我信息，于是把手机收了起来，与他漫无目的的闲聊着。

很快，我看到了母校，在路灯下，看着确实与以往不太一样，感觉建筑风格发生了蛮大的变化，多了几座教学楼，他停下车，指着最近的的一栋教学楼说道“那个是咱们走后，开始建的，因为学生有点多，高中扩招了”

我在夜色下看着他，也看着那栋教学楼，记忆如海水般拥入，曾经的点点滴滴，一下子如同泄闸的三峡大坝一样，拥入，我坐在车里，拾起了我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的记忆。

他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我，唯一让我有点疑惑的是，我的记忆里高一的卫生委员似乎是个女孩子，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再一次望着他，他并没有发现我的疑惑，只是依旧在回忆的讲着“我记得，那时间咱们每一节下课都要去厕所，总是前呼后拥的，现在想来，甚是美好啊！”

“对啊！那是的我们还很单纯啊！纯粹啊！哪有现在这么复杂啊！”我也是感慨到，微风拂过，车内的空调在他开往学校的路上已经关了。

“我记得咱们高中的时候不是有那个研学旅行吗？他们现在玩出了花，跑的更远了”他羡慕的说道。

“研学旅行吗？我记得好像有，咱们2024届毕业生，真的是啥也没赶上啊！”

“确实啊！要不咱们在走一遭，去故地重游一下”

“这大晚上的，不太好吧！”我犹豫。

“晚上人更少啊，去吗？怎么害怕一些回忆了”他略带挑衅道。

“去！”我也是有点上头了，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于是，这辆出租车在夜晚行城市里，再一次游荡起来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我看着窗外，我多么希望这辆车可以逆行时间，而不是顺从时间啊！

因为是夜晚，而且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路上基本没人了，于是开车非常轻松，我和他再一次聊了起来，我们从校长聊到了学长聊到了许多许多的事情，比如说那个班主任的抽象往事，校长的尴尬时刻，级主任刚因为一个学生抽烟把他送回家，第二天变毕恭毕敬的把他又请来回来，在那一刻我似乎有回到了高中晚上宿舍的闲谈之中，到处都是回忆，到处都是趣事。

在研学的路上，我们进行了一场时间的反向研学，不过是研究过往的事情，只是他有时的信息和我记忆不一样，让我略感疑惑。

我们很快到了研学的博物馆，没有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此刻已经凌晨二点多了，但是亦是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于是我提议到“要不环城走一遭！”

“环城”他有点惊讶，随后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到“好！走！”

于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男生，开着车，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穿行，在这座十八线的小县城里，没有人在外面，孤独的城市里，只有两个人，一辆车在环城，在追忆过往，似乎成为了一对知己，信任是如此快的建立。

…………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我在酒精的作用下，扛到了凌晨快四点，后来便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的，和他聊着天，他还是很有精神， 凌晨七点左右，他把我叫醒了，说道“快早高峰了，你要去哪儿”

“送我回家吧！”我迷糊到。

“你家在哪？”

“在南环路小区”

“好！”

于是，汽车再一次发动，很快便到了，当我下车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班长发的消息是“高一的卫生委员是个女孩子，不是男生，你可能认错人了。”

转头望着他，他对我说道“我是2020届的毕业生”

  “昨晚车费一共三百八十五元，收你三百八十，这是打表的数据”说罢，他指了指车上的一个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