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四季轮转,本是自然的馈赠,可今年的夏天却像一场无休止的考验,热得让人无处可逃。一场大雪,银装素裹,洁白无瑕,干净得让人心醉,可她终究见不得太阳。花前月下的浪漫,年轻极了。然而,太阳一出来,黑的还是黑,人的故事,却在这炎炎夏日里悄然展开。而我,独爱夏天的凉风,可今年的风,似乎也躲了起来。
今年的夏天不一样。入伏前已是三伏,出伏后仍是三伏,三伏天瞻前顾后,长得像极了印度的热。春末夏初,一场疫情让学校停课两个月,领导们不想欠账太多,打算暑假还一个月,欠一个月。可7月10日,天降大热,“还账”活动即刻叫停,放假说放就放了,连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可怜了六年级的学生,人生中最后一个儿童节在“静态”中静悄悄地溜走了;毕业典礼也在突如其来的热浪中草草结束,来不及和同学、老师假装依依惜别,小学的时光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7月10日,热开了头,一直热到8月10日。38度、39度的高温连眼都没眨一下。8月10日,气象部门发出40度高温预警,说高温将持续很长时间,但没预报具体到哪一天。这让人揪心。别到时因为高温天气延期开学,那就事大了。旧账没还,又累新账,利滚利似的,像车贷、房贷,摁下了一群人的头,压弯了一群人的腰。
1961年的夏天也热。那时不要说电扇、空调,农活还要顶着火球干。听奶奶说,那年热死了很多人。今年的夏天比1961年更热,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热得毫无差别。鸡蛋不用煮,放在日头下晒晒就能吃。我们生在红旗下,躲在空调里,凉快。可空调之外,到处都热。街上除了太阳,就剩快递小哥。网上爆料,地面温度高达72度。见此情景,我心生怜悯。本来我是要诅咒的,是快递小哥抢了我的饭碗,让我小店的经营惨淡,苟延残喘。可看到他们在烈日下奔波,汗水浸透了衣衫,我的怨恨化作了无奈。
《诗经》里有一首《云汉》,记录了周宣王时代的一次大旱,所谓“大命近止,靡瞻靡顾”。大概的意思是说,人都快热死了,天还不管不顾。《荀子·天论》说,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我敬畏天,不敢妄语。爱听郁震宏老师说,这个夏天是《诗经》里的夏天,雨水少,热。我本以为《诗经》里只有“关关雎鸠”,没想到还有“大命近止”。
近年来,我加入了一个协会——千山车酒会。年龄越长,身体越不济,怕冷,总觉得冬天是我的归期。会长说,多骑车,健身强体,冬天就不冷了。我相信会长,有空就同车友们骑车去爬坡、遛弯。可今年夏天,连骑车都成了一种煎熬。见一棵柿子树中暑了,叶子耷拉着,柿子却圆满。我想,秋天的红是没有了,辜负了柿子树的春天。会长也读《诗经》,骑车大汗淋漓,但见到村姑就唱“关关雎鸠”。他说,毒辣的日头可恶至极,把美长腿都封在空调里了。今年的夏天,满大街都是《楚辞》。破防了,感谢2022的夏天。可我担心:夏天热且长,冬天不会像夏天吧。
2022年8月本文首发于360个人图书馆,今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