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流淌在沙漏中的细沙,无声无息,却将岁月雕琢成永恒的诗行。它像清晨的第一缕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轻轻落在书页上,将沉睡的文字唤醒。我总爱在这样的时刻,捧一杯温热的茶,看茶叶在杯中舒展、沉浮,仿佛时光也在杯中起舞,舒展成一片片翠绿的涟漪。
午后,时光便成了树影下的斑驳。梧桐叶在风中摇曳,光影交错,像是时光在编织一张温柔的网。我常坐在长椅上,看孩童追逐着肥皂泡,那些晶莹的球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转瞬即逝,却又在记忆里定格成永恒的童真。恍惚间,我仿佛看见童年的自己,在老槐树下与伙伴们嬉闹。我们蘸着肥皂水吹泡泡,比赛谁吹得最大最圆,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我们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在泡泡的碎影里追逐,仿佛整个童年都轻盈得能飘向云端。而今,老槐树早已被砍去,可那些五彩斑斓的泡泡,依然在记忆深处闪烁,如同时光为我们珍藏的糖果纸,永远鲜艳如初。
退休后的时光,仿佛被时光额外恩赐了一段静谧的午后。离开讲台后,我有了大把闲暇,便常在窗边的小木桌前,铺开素净的稿纸,写下对时光的絮语。有时是晨露吻过花瓣的刹那,有时是秋叶飘落时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有时是菜市场里一声悠长的叫卖。我像园丁般耕耘着这些细微的灵感,将零散的思绪凝成小诗文,一字一句,皆是与时光的对话。未曾料到,这些稚嫩的文字竟陆续被市报采用,铅字印在报纸上时,我总像收到礼物般欣喜。更惊喜的是,去年秋天,我竟收到市作协的入会邀请,那些曾以为遥不可及的文学梦,竟被时光之手温柔地推至眼前。作协活动里,与文友们的谈笑、交流,又为我的退休生活添了一缕清亮的墨香。原来,时光的馈赠从不吝啬,只要心向暖阳,惊喜便会在岁月的缝隙里不断萌发。
若说写作是精神的耕耘,那么养花、饲鸟、观鱼便是心灵的栖居。清晨,我总在露水未晞时踱步阳台,为各色花草浇水。吊兰垂着碧玉般的叶,茉莉吐着洁白的花,多肉在阳光下鼓着圆润的瓣。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仿佛触到时光的脉搏——它们昨日还含苞,今日已绽放,明日或许又将凋零,可每一瞬都美得郑重。午后,笼中的鹦鹉便成了我的伴读,它时而学舌几句“你好”“早安”,时而自得其乐地梳理羽毛。我读书,它聒噪,竟也不觉吵闹,反添几分生动。最妙是傍晚,我总爱静坐鱼池旁。金鱼在水中游弋,红鳞映着晚霞,如流动的火焰。它们时而追逐,时而静驻,尾鳍轻摇,漾开一圈圈涟漪,仿佛时光在水面写下无声的诗行。每日忙忙碌碌侍弄这些生灵,却不觉疲累,反在鸟语花香里,将日子酿成了蜜。
夜晚,时光化作星辰的絮语。路灯下,飞蛾扑向光晕,翅膀振动的声音细微如时光的脉搏。我翻开泛黄的日记,墨迹在纸页上洇开,像时光的足迹悄然蔓延。那些写下的句子,有些已模糊,有些却愈发清晰,如同时光筛滤出的珍珠,在记忆的暗匣里闪烁微光。夜风掠过窗棂,我仿佛又听见童年夏夜的蝉鸣。那时,我们躺在竹床上乘凉,外婆摇着蒲扇,讲述牛郎织女的故事。星星缀满夜空,像撒落的碎银,我总爱伸手去数,却总在数到一半时沉沉睡去。如今,竹床和蒲扇早已蒙尘,可那些夏夜的故事,依然在梦里流淌,如同银河般清澈绵长。
有人叹时光无情,我却觉它温柔如母亲的手。它带走青春的容颜,却留下成熟的风骨;它抹去旧日的伤痕,却让疤痕化作成长的纹路。我们总在追逐时光,却又在追逐中学会驻足——看一朵花绽开,听一场雨落下,与友人共饮一杯咖啡的闲谈。这些碎片,被时光的丝线串联,便成了生命的锦缎。
或许,时光本就是一首未完成的诗。我们每个人都是诗人,用呼吸、用心跳、用每一次凝视与微笑,为它添上新的韵脚。它不疾不徐,包容所有悲欢,将喧嚣沉淀为静美,将仓促酿成从容。当我们学会与时光对望,便发现,它从未流逝,只是以另一种形态,与我们共生共长。
此刻,窗外的月光正爬上书桌,像时光又一次悄然来访。我合上眼睛,听见它在耳畔低语:不必追赶,不必挽留,只需在每一个当下,让生命与时光,共赴一场永恒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