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

家里那根檀木的拐杖，

在邻居羡慕的里，

悄悄地斜倚在门后，

像一株未抽芽的枯枝，

静静听着母亲有节奏的脚步，

在厅堂与厨房之间，

丈量余晖的温度。

她说：“檀木的好用。”

声音轻得像秋叶落进陶罐，

拐杖便成了她身体的延长，

是第三条腿，

是岁月赠予的支点，

撑住摇晃的晨昏。

如今，它在我手中发烫，

像一截从旧年轮里抽出的骨，

支撑我，走向镜中陌生的轮廓。

掌心摩挲处，

还留着她的指纹，

和那年她轻叹的“檀木的好用”——

如今成了我沉默的应答。

它曾是她的，

现在是我的，

却仿佛从未更换主人。

只是方向变了：

她用它走向灶台、孙儿、晒谷场，

我用它，走向药瓶、黄昏、和更静的夜。

拐杖立在床边，

影子斜斜地，

横过地板，

像一道未写完的减法题——

减去步履，减去年岁，

减去两个背影之间的距离。

而它，始终沉默，

只在夜里，

轻轻敲响地板，

像在替时间，

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