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年节临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阿爹买了很多的鸡腿和鸭爪准备过年吃,放得满满一菜柜,阿妈在灶前烧水准备杀年猪……
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腊八节了,因为过了腊八节,就临近了过年。我们那里的谚语“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而腊八节后最热闹的莫过于杀年猪了。
天刚朦朦亮,阿爹阿妈早早起来了。阿爹坐在磨刀石前嚯嚯嚯地磨起了刀,磨得雪亮雪亮的。阿妈打一大锅的水,在灶前烧起杀猪水,柴禾在锅底下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提前放起了过年的鞭炮。磨好刀后,天已经大亮,阿爹就到邻里邻居家,叔伯姑婶家,挨家挨户地请他们来帮忙杀年猪,到大伯家还特意嘱咐大伯拿来杀猪工具。腊八之后,大伯总是格外地忙,因为摘自里每家杀猪,都会请他帮忙。
帮忙杀猪的邻居陆陆续续地来了,阿爹忙着给他们发烟。门外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大家便知道是大伯来了。他左手拿着封着刀刃的杀猪刀,右手拿着铁钩和两个铁片刮,嘴里叼着根卷烟,挺着个大肚子大步走来,看着就像个卖猪肉的屠夫。大伯到来后,大家便齐拥到猪圈里,看着猪圈里三百来斤的大肥猪,有的邻居开始望而却步了,嘴里喃喃道:“这么大的猪,怎么奈得何呀”。
大伯则胸有成竹,打开圈门,钻到圈里,用铁钩一把勾住大肥猪的上颚,用力将它拉出来。可大肥猪太重了,他拉也拉不动,于是他挥手示意叫人帮忙推。大伯双手拉住铁钩,两人在两侧扯着猪耳朵,一个人在后面用力推,四个人合力推才将猪从圈里赶出来。
到了场外,大家合力将猪抬到桌上。抬到桌上后,大家有的扯着猪耳、有的按着猪身有的扯着猪脚,有的则忙着用绳子将猪和桌子牢牢绑在一起,压着桌子不动。阿爹拿来今天早上磨好的刀给大伯,大伯看了看,用大拇指搓了搓刀锋说道:“锋利倒是很锋利,就是有点小了,太秀气,杀这样的大肥猪不够用”。于是他便拿出他的杀猪刀,拆封起来,露出长长地刀锋,比阿爹磨的刀还要雪白,还闪闪反着太阳光。大伯叫大家按紧,他用绳子一头紧紧捆住猪嘴,另一条牢牢握在左手上,右手拿着刀,娴熟地将刀插进猪脖子下,刀还没拔出,鲜血就喷涌而出,还好下面用来接血的是个大盆子,不然就撒到地上了,不到三分钟,血就流完了,猪也没动静了。
小叔拿着水壶打来烧开的热水,浇到猪身上,果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浇了三四遍后,大伯用手扯了几下猪毛,发现松动了,就用铁片刮开始刮猪毛。其他人有的用锅铲、有的用瓦片,也都纷纷忙着刮毛,而猪脚丫便和耳朵这些用刮子刮不到的地方,这是阿爹磨的那把刀就派上了用场,用它刮这些部位最快了。刮好毛后冲水洗干净,然后用刀破开,拿出内脏。此时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因为内脏里有猪泡,而猪泡是可以吹大的。我忙着缠清理内脏的叔叔,叫他帮我把猪泡取出。我放掉里面的液体,用清水洗后,拿根竹管往里插,就开始用力吹,吹不动了就对着柱子打几下,又可以继续吹了。最后吹的圆鼓鼓的,绑上绳子就成了自制的气球了,虽然这个气球有点油,但很结实,几个小伙伴打来打去也不会破。
阿妈和婶娘她们则洗菜做饭,拿着猪血回屋里煮,煮到半熟边捞起来,换水后加上自制的酸菜再煮,出锅后就成了一道好吃又下饭的美味。还做了猪肉煮豆子,青椒炒猪大肠,包谷酸,红薯粉……等快做好饭了,阿爹又到邻居、叔叔婶婶家请老人和小孩来吃饭。人很多,桌子坐不下,于是把门板下了下了,把板凳放倒,将门板放在板凳上来当桌板,大家围着临时桌子在堂屋里吃饭,位置还是不够,于是把位置都让老人和小孩,年轻的则站着吃,或者边烤火边吃,热热闹闹的。
吃了饭后,有的人回家去了,有的人则围着火堆烤火。而大伯则带着几个小伙将猪肉切成三四斤一块,穿上绳子,放在锅里腌点食盐,挂在五格(中间六根长木方按一定距离排列,两边用两根短木方固定,挂在火堆上方,常用熏肉)上就可以熏腊肉了。阿爹本想叫他们休息,烤烤火,切猪肉的事自己可以做,可大伯他们还是坚持将猪肉切完,腌完盐,将所有的肉都挂到五格上才休息,剩下来熏腊肉就是我的事了。
阿爹阿妈白天都去干活,叫我在家烧着火熏腊肉,同时也防着老鼠来偷吃。我开始时烧着大火,肉一下子就滋滋冒油了,阿妈看见了立马阻止我,说熏腊肉不能大火,大火一烧,肉都熟了,只能用小火慢慢地熏才能成腊肉。于是我就烧着小火,肉由开始的红白相间,慢慢变成微红,又过了几天就变成了黑色。看着在火上熏得滴油的腊肉,我的嘴开始馋起来了。于是我拿着铅笔刀,割了一块最外面肉的一块小肉,再腌点盐,然后用铁夹夹着在火星上烤,香气瞬间飘出,烤不到一分钟,吹了两下就直接塞进嘴里,香的不得了。于是又想烤第二块,才发现刚切出的那一小块已经在那一大块肉上留下了清晰的白色痕迹,还留着一个平滑的削口,很容易被发现。为了不被发现,于是我刮了些锅底灰,涂到那个削口上,涂得和其他肉颜色一样深。后来我就翻着中间的肉,切起一小块继续烤着吃,在中间的肉被挡住了,自然不会被发现了。直到腊肉熏好了,阿爹将腊肉收起了是,看到好几块肉都有一个平整的削口,小小的刀口显然是用铅笔刀削出的。阿爹看了我一眼,看到我目光躲闪,他便知道了原因,于是对着阿妈说道“这腊肉还是被小老鼠偷吃了”,阿妈很惊奇,跑过来看了看,也知道了原因,说道:“这老鼠真调皮啊,还偷吃了这么多。”
去年二哥在家养猪,过年的时候也杀了年猪,可阿爹阿妈已经不在了,我在外面上班也没能赶回来。回来过年时也只是几个兄弟姐妹聚起来匆匆吃了顿年夜饭后又各自忙去了,和阿爹阿妈一起过年成了回忆。小时候过年真好啊,有阿妈准备的新衣裳,有阿爹买的炮仗,有着美味的年夜饭,和阿妈有着讲不完的话,和阿爹有忙不完的快乐小事。若能回到过去,我真愿一辈子也长不大,和阿爹阿妈开开心心过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