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我小学毕业。我家门口有大名鼎鼎的复兴中学和鲁迅中学,但偏偏把我们这届分到了新力中学。我们家到学校要走半小时,理由是要我们天天拉练,“练好铁脚板,打击帝修反”。
我以为新力中学就是一所柴爿学校,把设施简陋的学校统称为“柴爿学校”。其实新力中学还是有些历史的。
网上资料显示,上海市新力中学的前身是1888年由西本愿寺创办的日本侨民小学“开导小学”。西本愿寺是一座寺庙,总院在日本京都,在虹口建有一个别院。也就是说这个学校有点教会学校的意思。日本战败后,部分学校改建为建国小学,大部分作为上海市立博物馆,并成为上海戏剧学院的前身。当然后面又变成了上海市新力中学、上海市洪湖中学等等。
这里总感到有些语焉不详,一个曾经确实存的中学,在百度上居然没有对应的词条,只能在“虹口区教育学院实验中学”中看到只言片语。1959年,新力中学“迁入”四川北路。那么从何处迁入,迁入之前又在哪里?学校后来又迁到哪里了?可能早就就被拆撤了。
校长陈霖在开学典礼训话时说“全体73届的同学注意了”,我这才知道我们是73届的中学生。
班主任姓王,叫王霓,老师解释说:“霓经常和虹连在一起用,叫‘霓虹’,虹的颜色按毛主席的词句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霓的颜色顺序正好虹相反。霓和虹是一件事,都是太阳光的反射造成的。”
我们的名字意思都很直观,有的甚至就是标语口号,像卫红、跃进、鸣放这样的名字,根本就不需要解释。听了老师的话,我忽然觉得名字应该是有些讲究的。
王霓老师带我们班级时快要退休了,所以学校就给她配了个助手,这个助手后来就成了我们的班主任。
王霓老师给我们上的课,现代部分没有留下印象,只记得老师在讲毛主席诗词《浪淘沙·北戴河》时说:“大雨落幽燕,这里的‘燕’是地名,读第一声。”
倒是古文部分至今还记忆犹新。
王霓老师在评说《左传》的写作特点时说,《左传》更注重事件的背景交待,背景写清楚了,事件的结果自然也就清楚了。同时《左传》用字“言简而要”,更胜春秋笔法一筹。这两条对我的写作有深刻影响。
可能批判师道尊严的缘故,同学们在背后都直呼老师的名字,以致我们在谈起中学老师时还是把王老师成为王霓。
王霓上的《触詟说赵太后》,我至今还能记得朗读时的语调。王霓说的“说”时,读作“shuì”,意思是“说服”,你们千万不要把“说服”读成“shuì fú”,这样就成了“说服服”了。就像“凯旋”的“凯”是“胜利的凯歌”,“旋”是“归来”,连在一起就是“胜利归来”。如果在“凯旋”后面加上“归来”变成“凯旋归来”,直接的意思就变成了“胜利就来归来”。
我想,上了王霓的这节课,我们班同学肯定不会把“说服”读错,也不会在犯“凯旋”后面加上“归来”这样的错误。
王老师大约是洛阳人,说起洛阳如数家珍,充满自豪感。他说了很多洛阳的悠久历史,但我基本都没有记住,只记得王老师说,我们看河流应该是俯着看,但是在洛阳看黄河得仰着看,因为黄河有大量泥沙,为了防洪就不断筑堤。河床越来越高,河堤也越筑越高。最后黄河河床就高过了洛阳的地面。
我们入学的第二学期,王霓老师就退休了,以后就再没有了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回了洛阳。
算起来,王霓老师有一百多岁了,当然这里面应该有一些阴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