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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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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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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老物件

每次回到老家的那个小村庄,还能看到那几个老物件。一个重重的石磙立在大门口。几个大磨盘扔在老方家的墙根上。村庄西侧的柿子树下,还有那个对舀子。

时代变了,这些物件老了,人也老了。年轻力壮的都去了外地,剩下得这些都年纪大了,动不了,留在老家,看着家门。农业都机械化了,一年到头,也干不了多少活儿了。于是,这些上了年纪的长辈们就打打牌来消磨时间了。大门口的那个石磙是打牌的好地方。一桌扑克,四个人,拿着小板凳,围着石磙坐着,一遍遍地出牌,一遍遍地洗牌。他们目光凝视着手里的牌。一缕缕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显露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而石磙也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褶皱,像是脸上的皱纹。岁月在他们脸上走过,留下沧桑的印痕。

九十年代的时候,这些石磙平时放在院子锁着。到了农忙的时候,被老牛拉着,嗤嗤拉拉地响着朝前走。没日没夜地在地上打转,坑坑洼洼的土地就这样被轧得平整了。金黄的豆子被一遍遍轧出了壳,在地上跳着打滚儿。等到忙完,石磙又被拉了回去。那时候,谁会注意到石磙上面有这一道道皱纹呢。等到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垂垂老矣,扔在这里,没人问了。

更没人问的是几个大磨盘。记事儿的时候,已经没人用大磨盘了。家里的老大爹老奶奶不知道啥时候会用一下小磨子,拐拐懒豆腐,磨一磨玉米糁子,用的也不多。大磨盘一开始扔在二爷家土屋墙根上,不知道哪天又搬到老方家的墙根上。从此就好像扎了根,在这里一动不动了,任凭一次次的风吹日晒,一次次的雨雪风霜。大磨盘也长出一道道皱纹,从原来的红褐色,褪去了光泽,变成了土黄色。与老方家明亮的红砖墙相比,大磨盘真的是老了,老得像脚下的土地一样。不好说,哪天又会被人嫌弃地扔到其他地方。

听长辈们说,当年天天离不了它。吃得的东西都得用大磨盘磨成面。不管是麦面,高粱面,还是红片(红薯干)面,都得靠它。大磨盘这么笨重,磨起来该有多慢啊,一天能磨出来多少面粉呢。一家子几口十几口都得吃饭,那不得赶着牛,赶着驴,甚至人拉着一遍遍磨,才磨得够吃的。那时候的粮食产量很低,一亩地小麦也就出产个三四百斤。能吃上麦面算是好的。最困难的时候,拉着大磨盘,把干红薯秧磨成面粉吃。长辈们说的我不敢相信,惊呼道:“这也能吃?”一位老大爹说,“那咋不能吃。磨一磨照样拍锅巴子吃。”我记事儿的时候,干红薯秧都是给牛羊吃的,用打料机打成粉也只是用来喂猪。

对舀子呢,也不知道多久没人问了,似乎一直留在那颗柿子树下。这个对舀子是有故事的。当年的老方叔叔还是个大半橛子(大小伙子),天天没事儿瞎捣弄。他在对舀子里面捣起了火药。拿着棒槌捣着,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接着,老方叔叔嗷嗷叫了几声,捂着眼睛,躺在了地上。从此,老方叔叔瞎了一只眼睛。这个故事在小叔叔大哥哥们那里经常流传。

另外一些老物件,藏在家里,有三眼枪、对子锣,还有上着红漆,亮亮堂堂的大红扁担和礼盒子。逢到过喜事儿的时候,这些老物件就会被请出来了。三眼枪“嘭嘭”一响,对子锣“Duang”一敲,唢呐吹起来,长辈们用扁担挑着大礼盒就出发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过去。这排场看上去挺隆重的。后来,不知道哪天婚礼的礼俗就悄悄地变了。花轿不用了,换成轿车。三眼枪、对子锣更是不用了,躺在了家里,成了摆设。操持这些东西的长辈们一个个离开了人世,这些老物件不知道多久没有出来见见光了。或许有一天,这些老物件也会跟长辈们一起埋到土里面吧。

真快呀,这些物件和人一起都老了。老得不知不觉,老得猝不及防。

2025年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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