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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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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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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枣树

村里的老宅子上,默默地长着几棵枣树。这几棵枣树长在那里,没什么人在意,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好像很老很老了。

很长时间,它们裹着苍老的树皮,满是褶皱,黢黑黢黑的。一条条树枝伸向蓝蓝的天空,细细的,弯弯扭扭的,像一根根皮包着骨头没有肉的手指。这样的手指我很熟悉,村里好几位爷爷的手指好像都是这样的。

枣树的周围是没有院子的土坯房和家沟,几只公鸡和母鸡悠闲地溜达着,看看这,看看那。狗趴在地上,眯缝着眼,有时候趴得久了,也会伸个懒腰,围绕着枣树转两圈。公鸡溜达来溜达去,感觉没啥意思了,呼啦啦一下子飞起来,飞到枣树头上,伸着脖颈子,看着地上的我们和吃着草的猪牛羊。公鸡站在枣树上,戴着红红的大鸡冠子,头高高的扬起来,可神气呢,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武。

不知道哪天,这些瘦瘦的枝条冒出了绿绿的叶子。一片一片圆圆的小叶子长出来,盖着黑黑的树干,瘦瘦的枝条。瘦瘦的枝条继续长着,头上泛着淡淡的绿。小小的绿叶间渐渐冒出细小细小的花,散发着淡淡的香。不过这淡淡的香不会飘得太远,又被鸡屎牛粪盖住了,不怎么闻得到。所以,它们就这样,不起眼地生长着。叶子不起眼,花也不起眼,连一颗颗结出的果实也不起眼,躲在小小的叶片之间,几乎看不到。

夏秋的阳光从枣树叶间漏下来,也成了枣树叶和枣树枝条的模样,一片一片的,一条一条的,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粗,有的细。经过一场风雨,几许的枣树叶也会落下来,和阳光一起,碎成了一地,而不管风多大,瘦瘦的枣树枝条却从来都死死地长在树上,从来不会掉下来。它们看上去很瘦弱,却是这么地顽强。树下的根也是这样,看上去并不粗壮,却紧紧地扎在土壤中,牢牢地守着这一片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年看上去枣树都没有变化,每一年枣树却都这样顽强地活着。

秋收之后,没人在意,枣已经长成了沉甸甸的样子,不生不息地落到了地上。这时候,村里人才注意到枣已经熟了。家家户户,纷纷拿着脸盆和麻篮子到枣树下,拿起竹竿打起来。啪嗒啪嗒,一颗颗枣从树上落下来,圆滚滚的绿中带着点点的红斑。枣树好像不属于哪一家,落下的枣谁抢到就是谁的。抢不到的人家就匀一点给他,每个村里的人都能吃上几颗。一颗枣咬上一两口,嘎嘣脆,好甜。一两天的功夫,打下来的枣就吃完了。嘴里的那点甜很快就忘了。没有了枣的枣树脱掉叶子,光秃秃的,伸着一根根细细的,弯弯扭扭的手指,触摸着天空中的阳光。

有一年的秋天,跟广涛在村里的竹园子里溜达,拐到会杰爷爷家的院子里。会杰爷爷已经不在了,他家的土坯房还在苦撑着。门前的那棵枣树才一人多高,靠在墙上歪斜着身子生长着,绿绿的叶子间露出一颗颗大大的枣。每一颗都有鸡蛋那么大。显然这是另一种品种的枣树,没想到它长在这里。广涛摘下来几颗,分给了我。咬上一口,甜甜的汁液流到嘴里,溜到喉咙里,直直地甜到心口上。

后来,老宅子上的土坯房都倒了,这片土地上的树也跟着砍掉了,成了各家各户的柴火。有一个冬天,碰到一块木柴,用斧头怎么也劈不开。老大爹说这是枣树,结实地很。他用镢头使劲劈了老半天才嗑开,枣树木柴露出一条条红红的纹路,好像一根根血管。怪不得枣树那么顽强,那么结实,原来它有血脉,跟大地血脉相连。枣树木柴填到锅底下,老半天才点着,点着后又老半天才烧透,慢慢地变成灰烬。枣树活着的时候是那么顽强,就是死了,变了木柴,也如此顽强。老大爹是木匠,在老家做了几十年的木匠活。他说枣树是老家最好的木料,指了指我坐着的那个凳子说,这个凳子就是枣树做的。我站起来,拿着凳子仔细一看,上面有一条条红红的纹路。这个凳子坐了几十年,还是结结实实的。

村里这几棵苍老的枣树,让我不禁想到了很多。它们看上去如此平凡,却是如此顽强而有血有肉的生命。

 

2025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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