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另一半

自从妈妈离开这个家后，爸爸就一个人单着。去了上海那边，从推着小推车卖茶叶蛋开始到最后开小店，都是一个人操持着自己的生意。好些年，他都是夜里三四点钟就起来，出去拉货，晚上七八点钟喝点酒吃点菜才躺下休息一会儿。一个人打拼真够辛苦的，他时常不无感慨地说：“要是有个人能帮帮我，该多好啊！”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我知道爸爸也想要有另一半，能够帮着他一起做做生意，把这个家操持起来。

爸爸在虹口区水电路那里的凉宏市场有了摊位后，时常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衬衫，梳着偏中分，挺帅气的样子。中午忙完生意，还会拿一份《解放日报》细细看起来。爸爸看报纸的样子，有十足的书生气，在乱糟糟的菜市场中显得与众不同，格外显眼。有个暑假，据说有位上海的阿姨看上了他。有人看上爸爸，我觉得也不稀奇。我不知真假，但希望这事儿是真的。有一天，我正在摊位前帮爸爸料理摊位上的蔬菜，爸爸在摊位后面招呼着一个个买菜的客人。有个阿姨悄悄走到我的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过身来，看着她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的裙子，手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旁的颍上老乡伯伯笑着对我说：“你爸的相好来了。”爸爸听到后，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到一边，不敢看她。

这位阿姨把我拉到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我，看得我挺不好意思的。她一把抓住我的小手，从手提包里掏出几个桂圆，使劲儿塞到我的手心里。她的手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感觉软乎乎的，热乎乎的。这种感觉应该就叫温柔吧，那个年龄的我还不够懂。我不敢看她，低着头，呆了老半天。等她走后，我悄悄剥开桂圆，咬了一口，甜丝丝的。这位阿姨来了几次，最后不知道哪里去了，再也没有见到她和她的女儿。后来我常常想，要是这位阿姨跟爸爸走到了一起，成了他的另一半，会怎么样呢？

后来的一天，爸爸喝完酒，跟我说：“攀登，不是为了你，我真的找个人过了，我怕人家对你不好，你会受委屈。”听到这话，我心里挺难过的。要是爸爸过得好好的，这个家能够好起来，我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就这样爸爸一个人在上海为这个家忙活着，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上大二的时候，他出了车祸，一个照顾他的人也没有，我只好赶忙赶去了上海，在病床边守护着他好几天。看着他躺在床上没法动弹，这一刻我多想爸爸身边能有个人，好好照顾他。

爸爸至今还是一个人生活着。爸爸的另一半成了一个让我心痛的话题。

2025年8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