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活泼地洒在我的书桌上,让人舒适慵懒。前两天紧张地完成了一篇数学教育论文写作,投稿以后,整整地睡了舒适的一宿。现在,坐在微机前,懒散地搜寻着记忆。突然,一小学同学,其孩子想报考我的研究生,给我来电,咨询报考学科教学(数学)专业的一些问题与注意事项,他提起了我们敬爱的启蒙老师——张业胜先生。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池塘一般,搅乱了倒影中的湖光水色。如烟往事,顿时涌入眼帘。我心潮起伏,思绪激荡,仿佛又回到五十多年前那个严冬的日子。这些,随着手指在微机键盘上有节奏地敲击,化成屏幕上的文字。
一
土墙稻草顶的教室,低矮昏暗,空间狭小。我们一群小学一年级学生,每天就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课念书,或嬉戏玩耍。已经进入了深冬严寒的时节,第一学年快要过去了(1972年的时候,春季作为一学年学习的开始;恢复高考中考后,改为夏季作为一学年学习的开始)。在几近一年的相处中,所有同学都会感觉到我的怪癖:从来没有和同学、老师说过一句话,不参加他们的讨论与争论活动,总是一个人蜷缩在土坯磊就的矮柱墩,矮柱墩上放置长条形木板,所作成的简易课桌上。
我的座位是靠教室门(当时的这个教室只有一扇前门)对面的北窗户边。整天就那样孤苦伶仃,不发一言,静默地静坐在那里。从表面上看,仿佛是身处闹市中的隐士,或一座木塑泥胎的佛像一样,对教室内外所有声音充耳不闻,无动于衷。有几次,不知道是我的怪癖表现,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触发了教师的兴趣,老师叫我回答问题,我总是默默地站起身来,腰弓得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虾,不敢抬头,非常乖顺,站在那个角落里,只是不时地用目光偷瞟着老师,看是否点头让我坐下,与此同时,血往脸上涌,心里明明知道问题的答案,就是不能或不敢说出口来。
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张业胜先生,每到此时,总是非常疑惑地向我点一下头,那意思让我坐下,我也就乖乖顺从地坐到板凳上去,一面在内心感谢老师的理解与关怀。其他老师对于我的这种表现,有时提出一两句淡淡的批评,或劝导我积极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其结果也只能点头,让我坐下。后来老师们就很少要求我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了。在课下,只能是一个人,寻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自己玩着、想着、走着、看着,或是在座位上读书写字,不与任何同学打交道。
那时的教师,不像现在这样的稳定,也不需要什么能够上岗与否的教师资格要求可言,教师上岗是非常轻率的,同一门课,一学期换几任教师,都是正常的现象。我们新来了一位数学老师,初中刚毕业的小伙儿。来校伊始,不知道我的情况,也许是在听他的课时,我怯生生表现的缘故,第一次给我们上课,就叫我回答问题,我当然是如法炮制——一言不发,低着头、弓着腰,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这位年轻老师可能误解了,认为我有意地与他过不去。于是大发雷霆,将我拉到了教室门外,放在隆冬刺骨的寒风里,对我没有表现出些许的同情心。于是,我大哭了起来,在班级中,这是第一次从自己的口中发出了声音。下课之后,我就急匆匆地收拾书本,背着书包,回家了去,然后,死乞白赖地不肯上学。
二
在这大圩区(具有四万余亩耕田,二万余亩水面的安徽省庐江县的杨柳圩,当时的杨柳公社)的水乡里,水道纵横交错,田畴星罗棋布,大小村庄零零星星地散布于各自的河道边。我家不在村庄中心,几间草房坐落成了东南临水的一个独门院落,平常积极上学,天天早起的我,突然赖在床上,坚持在家,不去上学,奶奶与父母都感到非常突然。于是,他们恩威并施,哄着我去上学。直到半上午,才起床吃早饭,这样,在家看到自己的同伴们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上、下学,心里满不是滋味。也着实想要去上学,但一想到老师逼着我说话,就不寒而栗,心理发颤,两腿发抖,满脸发烫,浑身无力,只得选择躲在家里了,为着逃过那尴尬的场景。就这样,在家里一待就是两天。
您,张业胜老师,冒着深冬落雪的严寒,利用晚上时间,来到我家进行家访。当知道您到我家来的时候,就在家躲了起来,奶奶很高兴地接待了您。当您得知我有严重的语言发音障碍——极度口吃时,您所有疑惑应该顿成冰释。奶奶找到了我,拖着我出来见了您。您在我奶奶面前满脸微笑,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表扬我,说我乖巧,记性好,聪明,字也写得好,肯定能读好书,将来能够做一些大事。奶奶也帮着您,劝我明天上学去,直到我点头答应为止。
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很想读书。对张老师您,我没有食言,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紧起床,做好了一些上学的必须准备活动,背着母亲用大毛巾为我缝制的简易书包,书包里只有语文、数学课本和一个薄薄的作业本,鼓起勇气,冒着呼啸的寒风,踏着结冰的道路,一口气跑到学校,又胆怯地坐在我的那个座位上,拿着一本书,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没有同学来问我,或互相打听关于我为什么旷课多天的情况,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您,张老师肯定将我的情况与其他的授课老师,都打过招呼,让他们照顾我的自尊心,不要在班级上叫我发言,这肯定会引起我尴尬的处境。因为,自那以后,在班级活动中,有时,理应轮到我发言时,老师们总能在不经意间、巧妙得体地避免了让我讲话。一直到了寒假放假,我还是依然如故地上着学,在班级里,也依然如故地不说一句话。
冬去春来,寒假之后,新学年开始了,白昼慢慢地变长了,天气也慢慢地暖和了。我们开始上二年级。大约开学后三个星期,有天下午放学后,您,张老师将我留了下来,等所有的同学都离开了学校,给了我一张作业本上的纸,纸上工工整整地抄写好了骆宾王的《咏鹅》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您用标准的普通话,舒缓的声调领着我读这首诗。这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起先,我涨红着脸,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不愿意跟着您发声读。但是,您长期的关怀,培养起了我很好的向师性,使我受到了极大的鼓励,也就极力地想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朗读这首诗,然而声音却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跟读。于是,您一个字一个字地放慢了速度,我使着劲很想发声,但是喉咙与舌头的肌肉似乎是铁块焊接而成的一般,它们僵硬在那里,无动于衷,我的面部肌肉不听大脑中枢神经所发出的指令,真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您看到我痛苦难受的表情,默默地放下这张纸,低声地劝诫:“不要紧张。”接着,您一字一顿,将语速放得更为舒缓,既像是唱歌,又像是吟诗,每一个字都拖长了声音,并且教我仔细观看您的面部表情,嘴巴的开合,喉结的震颤,舌头的卷动,让我一点一点地摹仿这种运动。大约作了一百多次,我的面部肌肉终于能极其僵硬地带动着口腔与喉头的肌肉,发出了读这首诗的声音,极其吃力,极其笨拙。那天,就是如此地训练了一个多小时,我才似乎有了点感觉,您让我将这首诗带回家去,要求我克服一切困难,在家不断地练习这样发音。
您极具耐心,小心翼翼,竭尽所能地保护着我的自尊心。就这首诗,您带着我花了11天的课外活动时间,让我摹仿您的发音动作数千次,现在想来,您的那份耐心,一般教师是根本办不到的。直到写作这篇文章的今天,您对于我的这些教育情境,还历历在目,栩栩如生,真令我十分感动!最后,我鼓起勇气,能够结结巴巴地在您面前把这首诗读出来了。听着我的朗读,您不断地鼓励我,显得比我还要高兴,真让我无比动容。您鼓励我说:
人,不会十全十美!对于缺点、甚至于缺陷,不应该躲避它,而应该敢于面对它,敢于正视它,不断努力地修正它,就一定能克服它!
您给我的第二首诗是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起先的两天,与《咏鹅》诗一样,您还是一字一顿地带着我读,让我摹仿您发音时面部的一系列动作,我渐渐地背熟了这首诗。到第三天,您就不再带读,让我在您面前自己读,您边批改作业,边听着我诵读,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笔,看着我,轻轻地微笑着,慈父般地。时间一长,我的脸部肌肉被发音的动作拉得隐隐作痛,真想放下,不再读了。但我在您的不断鼓励下,没有理由放弃,只能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克服困难。您看着我痛苦的表情,似乎比自己的痛苦更难受,于是,还是让我观察您极其慢速地吟咏这首诗时的喉部与脸上的动作,依然让我摹仿这些动作。
就这样,又花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不间断地训练着。对这首诗,我虽然费力,却能较为连贯地读出来了。记得,那时,您显得特别高兴,将我抱了起来,举过头顶。鼓励我说,“就这样下去,我们要不了一年时间,你一定会像普通人一样地发音说话的!”
我们在一起花了近一个学期时间,成功地诵读了10多首五言,或七言诗,如孟浩然的《春晓》,李绅的《悯农》(两首),耿伟的《秋日》,聂夷中的《田家》,李商隐的《乐游原》,袁枚的《所见》,张演的《社日》,杜牧的《江南春》,高鼎的《村居》,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等。您都是始终坚持下午课外活动陪着我一个多小时。
记得,我读完了袁枚的《所见》之后,您就改变过去只是让我读诗的方式了,而和我三言两语地说些简单的家常话。有时,问我爸爸在家做什么;有时,让我描述我们正在观察的一大田一大田的盛开着的金黄色油菜花,然后,要求我对此进行状物性的表达;有时,问我班级中谁最喜欢说话;有时让我谈谈对一首诗的感想……我尽量平静地给以回答,但有时,我在发某个句子第一个字的字音时,面部还会出现痉挛。那时,您总是默然让我歇下来,重新回到诵读诗歌上去。
记得,诵读高鼎的《村居》时,我发音的语感已经相当不错了,那时,正是暮春初夏,江南水乡,草长莺飞,花枝招展,移红动绿,大地经由整个春天的孕育与积攒,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突显着大自然的勃发生机,大面积水乡的春夏之交的风景,的确美丽极了。真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我们正是生活在《村居》这首诗的意境之中,只是因为正值春耕农忙时期,放学的孩子也都在为生产队做着力所能力的农活(例如,割牛草,割油菜等),这一意境中,所缺的,就是那些放风筝的孩子了。
读完《村居》这首诗后,您带着我来到学校附近的河旁,水堤岸上,长着满满扎扎的杨柳树(杨柳圩就是由此得名而来的),间杂于这些杨柳树其间,出现一两棵桑树,当桑葚满枝头时,会引来成群的鸟儿食其果实,那真是鸟语花香,但现在还没有到那样的时候。您鼓励我用口头描述这种新老柳树,或老桑树的千奇百怪、千姿百态,我总是全力为之,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发音叙说了。
那天下午,心情与表现都极佳,我的面部肌肉显得十分和谐,您与我说话的时候,我吸气与呼气也都较为自然,面部痛苦的情形已经微乎其微了,虽然时常被某些特殊的音节所打断,但是,我的心里轻松多了,害怕发音说话的那种为难心理,一扫而空。正如害了一场久病难愈的人,病愈初期所出现的那种心里感觉,虽然还受到许多痛苦的折磨,但已经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渴望与希翼了。
很显然,您捕捉到了我发音的改善信息,就试图鼓励我在班级里,当着同学的面,朗读课文。但此时,我的心理并不成熟,不敢答应您的要求。老师,您教育我的厉害之处,就是具有极度耐心,您并没有坚持这一点,还是不断地听着我诵读。此时,您要求我读的,已不是朗朗上口的诗歌,而是现代文和文言文,我所需要的帮助也越来越少。您让我读《蔬菜》这一课文时,我只有两次被打断,心里觉得非常愉快。
那天下午放学回家,心情极其轻松,一个人背着书包,在江南水乡还散发着热气的田塍沃土上,赤着脚奔跑着,两脚触及田埂的泥土或杂草,软绵绵的,感到很舒服。嫩荷青青,出水不高;野花点点,招人怜爱。大水面的河道中,捕鱼的老翁驾着装载鹭鸶的小船,在颠颠地摇晃着,颤巍巍的,小船似乎不胜老翁挥篙击打水面,命令鹭鸶潜水捕鱼的动作之力,激起了波澜,导致拖在水中的垂柳枝条,发出圈圈涟漪。水乡大田的水面平镜似的,一大片一大片碧绿返青的茁壮早稻秧苗在暖暖的春风中微微地颤动着,禾苗与青草的味儿,伴和着泥土与野花的气息迎面扑来,沁人心脾,让人流连忘返。群燕沿着路边低飞着,远处传来的社员吆喝耕牛的声音,生产队的人们正在插播着小麦田下一茬的中稻秧苗。
我一面观赏着这些乡间田景,一面哼哼着儿歌,一面快速地向家掠去。
三
后来,我才知道,在寒假中,为了纠正我这严重口吃的生理缺陷,您跑过了省城合肥的几处新华书店,买了许多有关矫正口吃的书,还与许多口腔医生和语言学家通过信。这些,花费了您的多少精力,多少时间。您那时还是一位民办教师(直到2003年您才转为公办教师),收入微博,地位低下,家里有些许的自留地要耕种,还有鸡、鹅、鸭、猪要去经管。总之,您需要设法维持极其低廉的一家人的生活啊!
再后来,读初级中学时,我已经完全懂事了,我们每个星期来回两次,在经过您家门口时,看到您家的三间低矮的土墙稻草顶的房子,伏卧在河沿边,摇摇欲坠,像一条垂死的老牛无精打采地站在那儿,就想着您给予我的无私奉献,通过您的不懈努力地帮助,将我这一似乎具有生理上残疾的人,拉回到了正常人的行列。您花去了多少代价啊!我立时感到十分歉疚,同时,又隐隐地萌生出了一种自豪感,心里朦朦胧胧地勾勒出了,为报答您,张老师的恩情,在这一生中,下决心一定要做一件什么大事。
一个学期就是如此地急速而过了,在我们领取期末成绩单的时候,您私下里给了我一个本子,里面用钢笔工工整整地抄了15首诗,七言诗居多,其中最长的一首诗,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叮嘱我,暑假在家每两天出声地熟读一首诗,将这15首诗全部熟背出来。您强调性的告诉我,“训练发音说话,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只有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才能彻底纠正自己的缺陷”。这些我切记在心,遵照您的叮嘱,在暑假中,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任务。
三年级开学之后,我开口说话时,过去的那种顾虑与紧张几乎消解了,第一个字的发音,已经不再那么艰难了,也不那样的吃力,大多数时候已经能够张口就来。但还有几个音,主要是辅音b、p、m开头的那些字的发音,时有面部肌肉还会出现痉挛的现象,造成难以发出连贯声音的障碍,只是我现在已经不在意它了,惧怕感已经基本上克服。但是,在公共场合,我始终没有勇气讲话,这可能是长期以来养成了的习惯使然。
1974年中秋节来临了。从前十天开始,您就鼓励我在中秋节这天,一定要给所有的人一个惊喜,要求我在班级中面对所有同学背诵唐代王建的《十五夜望月》这首诗,并且接连几天让我在您面前,一遍一遍出声地读着,您仔细倾心地听着,感觉到了没有任何障碍,在您的鼓励下,我也就信心十足地想表现自己,于是,非常诚恳地答应您,当着班级所有同学的面,朗读这首诗。
中秋节,江南水乡的简陋茅屋的小学校,在一间土坯与木板作成书桌的教室中,我们把它打扫得特别干净,35名三年级的孩童无拘无束地表演着节目:唱歌的、讲故事的、说笑话的、猜谜的,等等……最后,您把慈祥的目光投向了我,所有的同学也都把期盼的目光聚焦于我。在众多目光的激励下,我鼓起了勇气,缓缓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立了起来。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居然朗朗上口,毫无障碍。我敢于面对众人开口说话了!我终于战胜自己了!
我大脑里茫然一片,与此同时,极其自豪地润湿了双眼。但是,我知道,您,张老师第一个鼓起了掌,同学们也都拼命地鼓着掌。大家说着,笑着,闹着,犹如栽完了一大田的秧苗,完成任务后放松了,享受着劳动成果的欢欣,又如盛夏燥热的天里刮来了阵阵凉风,让人舒适熨帖,心花怒放。所有同学都为我高兴,欢呼雀跃,喜笑颜开。此时,我才知道,同学们平时并不是不知道我的缺陷,只是您为了不刺伤我的自尊心,而假装不知道罢了,这越发使我感动。
四
老师,您知道吗?当我在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科学学院面对众多的知名教授,答辩我的硕士论文时,就是由您所赋予我说话方式,侃侃而谈,舌战群儒,对专家的提问,给出了他们满意的答复,并且极其独立地使用语言阐发自己的观点,使我的硕士论文被评为国家级优秀教育硕士学位论文;同样,在西南大学博士论文(课程与教学论)答辩时,也征服了所有的专家评委。这就是您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布种下了不断超越自己的种子,随着年月的推移,在发芽、长叶、开花、结果。
是的,张老师!缺点,甚至缺陷,只要敢于面对它,敢于正视它,不断努力地修正它,就一定能克服它!
您,张老师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它在不断地激励着我,给我勇气、给我信心、给我毅力,给我干劲,去克服困难,不断地完善自己。但是,更为重要的是,在人生之初,必须要遇上像张老师,您这样的好老师,将自己心血精华注入到了一个学生的精神生命里,才能将看上去似有残疾的学生,化成了一个能正常生活,正常交流,并且具有独立表达自己思想的个体的人。感谢您,张业胜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