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辞（组章）

作者：李志华

●折翼的闪电

你本是无羁的闪电，翼下鼓荡四季风雷。

风，是你亘古的疆域，远方以磁场校准每一次振翅。

看！垂首啄食铁笼的施舍，镀金的锁链，终将蚀穿喉咙。

看那驯服的鹰，将镣铐高悬成勋章，云层深处，它未干的血迹已凝霜；

厩马踏着催眠的鼓点，鬃毛间，野性的磷火渐次寂灭。

当铁栅的暗影锈蚀羽梢，也锈哑了鸣啭。

●荆棘的冠冕

那些自诩先知的牧羊人，忙着以荆棘，编织流血的冠冕。

指引的旗幡下，绞索，正悄然勒紧。

听！教鞭敲打黑板——刻下冰冷的墓志铭；试卷洇开的墨迹，渗出戒尺的淤青。

从圆规冰冷的尖喙里，嗅出铁锈的腥气；在整齐的颂歌里，辨出枷锁啮齿的钝响。

狮群何曾向栅栏俯首？向日葵的金冠，永不朝伪日低垂！

当羊群俯首，啃食驯顺的草场，唯有逆风的犄角，刺穿凝滞的雾障。

●光在裂痕中奔涌

暴雨倾盆时，温室娇养的玫瑰，最先溃散为泥泞。

太安稳的暖床，只孵出易碎的壳。

你该是地底奔突的熔岩，在重压下沸腾，只待裂地而出！

让每一道灼痛的裂痕，都成为光奔涌的隘口！

若见囚链扼向彩虹的脖颈，就撕裂胸膛吧——放出囚禁的星云风暴！

记住：断喙处挣出的新绿，比所有春天更烫，更逼近太阳；标本里定格的薄翼，曾撕裂过飓风的心脏。

●当翅膀掀起风暴

当千万副翅膀同频鼓荡，空气炸裂，大地的经纬簌簌崩解！

看啊！一种洪荒之力，正挣断根须的沉眠。

看啊！水泥龟裂，迸溅出太古的符咒；柏油路塌陷，裸露出河床嶙峋的脊骨。

冰川震碎钢筋的桎梏；电子屏轰然炸裂——银河，决堤般泼溅！

此刻，蒲公英的绒伞与流星的曳光，在虚空击掌——立下光的契约。

以淬火的骨为笔！

以熔化的铁链为锋！

在无垠的穹苍——铭刻拒绝驯服的、自由的图腾！

翅膀叠着翅膀，风暴绞着风暴！一个新世界，正从我们蔽天的翼下——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