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志华
“千万里,千万里……我的家啊,永生永世不能忘记”,刘欢那首扎心的歌儿,每次听到都让我泪盈双眶。身为游子,漂泊在外二十几年,岁月的刻刀雕凿着我的青春,一道道皱纹,就是一道道音波。皱纹越密越深,思乡之音就越激越深沉——
我的家乡在淮河上游的息县,又称息壤,一块不息之壤,应是华夏最丰饶瑰丽的宝地。传上古洪水之季,大禹为治住淮水,从上天那儿取来可生长的“息壤”,才堵住了滔天洪水。从此息县得一“息”字,息县乃九州立县最早的古县,至今历经三千年风雨跌宕未易其名,是中国“郡县制”的活化石,堪称“中华第一县”。
淮水汤汤,不舍昼夜,浸润滋养着厚沃的息壤,生生不息,哺育了一代代申息儿女。息国,中原与荆楚交汇之处,成就了独特的“豫风楚韵”,也孕育了“桃花夫人”——息妫那刚烈艳丽惊绝春秋战国的凄楚动人的故事。
“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要米有米,要面有面”。一条淮河流经息县坡,如一条青龙被息壤镇锁。而这一抔息壤无比沃腴,非常适合水稻、小麦等作物生长。“江南的北国,北国的江南”是她的写真。境内湖塘堰坝众多,沟沟汊汊纵横交错,像淮河的毛细血管连系着村庄和我的童年……
春天,油油滑滑的溪水,汩汩流淌。岸柳青青,草长莺飞。麦苗无际,葱葱茏茏。油菜花金灿灿的,芳香四溢,令人窒息,嘤嘤小蜜蜂,忙着酿蜜。三夏时节,“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正是儿时最鲜活的记忆。
秋天,稻田连片如金毯铺地,微风过处波澜壮阔。红薯、花生等作物点缀其间,梨、枣、葡萄散发着幽香,牧归老者甩鞭赶羊,宛如一幅灵动的《田园牧归图》。冬日来临,濮公山更显苍翠,淮河水愈发澄澈,秀气的雪花飘落,让大地披上洁白薄纱安然入眠。
“谁不说俺家乡好”,息县的沃饶秀美众所周知。古谚云“不想往南搬一千,不愿往北挪一砖”,历来皆是外乡人居多,息县男儿极少外迁。“掏钱难买息县坡,一半干饭一半馍”,境内平原广袤,旱涝保收,也让息人渐渐养成了固守家园的习惯。
直到改革开放后,息人猛然发现,昔日的穷山恶水成了金山银山,小渔村变身国际都市,北方村镇崛起为产业新城。而固守沃土的息县,却成了经济洼地。上世纪八十年代,伴着改革春雷,一批早醒的青年毅然“出息”而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历练,他们成了第一批大批量走出息壤的“出息人”。
也许是家乡太沃饶,也许是岁月太优渥之故,出息人总觉得比一般下海闯天下的人,心更苦,路更艰。但老一辈不乏凭借“一根扁担闯天下”的出息人,改革开放后更有少数勇敢的闯海人,因此第一批大批走出的“出息人”,是带着诗性的痛感走出的——
本土有位走出的青年诗人在其散文诗集《流浪》中写道:“我不要了小屋……我要冲破这人造的茧壳,像没有羁绊的风筝,跃入坦荡旷达的大自然,飞过崎岖的小路,笔直的田塍,为拥有无际的天空自由飞升……”他说:“在当时转折时代,一个迷惘困顿日久的息县青年走出过去,走出小我、小道、小德,欲融入世界成为自由大写的真人”。这就是我膏沃与苦难兼备的古息国,第一代出息人冲跃瀚海的第一声鸣镝。
而今,一批批青年、壮年汇入“出息人”大军,或求学、或创业,带着亲人嘱托与息壤的淳厚,游走四方。他们在神州大地各处发光发热,既有硕博教授、记者编辑、明星导演、诗人作家等各类人才。息人不再故土难离,深知“出息”就要吃苦,但大家都知道只配吃苦才叫“出息”。出息就叫“出息”,出息是为了息县更美好,息县更美国则更美,天下则更美。无论出去是短是长,是近是远,大家都养成了出息的习惯。
息人“出息”,更觉艰辛,这份深植血脉的苦旅,恰是诗意的沃壤。出息人中诗人比例在豫南乃至全国诗坛名列前茅:信阳诗坛,温青担纲;《河南诗人》杂志,杨炳麟任主编;中国诗歌网,金石开为总编。激烈的人生冲撞,激荡出高远的激情与哲思,他们沉淀感悟,捕捉时代脉搏,谱写着豪迈的时代乐章!
出息人愈发眷恋家乡,但他们知道,出息人是以中国以天下为家的,要想小家更好,必须建好大家!我出息二十几年,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出息”。
“昨日草枯今日青,羁人又动望乡情”,魂牵梦绕的故园,我永恒的魂之所系,那汤汤淮水之美,那一抔息壤之沃,为了能“出息”,我甘愿漂泊在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