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桂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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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来奥斯陆之前，并不知道蒙克博物馆的存在，甚至对《呐喊》，也仅限于模糊记忆。
时针指向正午偏上方，距离一点半集合时间不足两个半小时。告别领队和团友，打开手机导航，一个人加快脚步，沿着卡尔约翰大街往前走，看现代的人，古老的建筑，在身后一一退去，越来越远。
1.8公里，步行不足半小时路程，实际用时却多了一些。路遇一座建于19世纪的老教堂，忍不住又流连片刻。还以最快速度，冲进一家占地三层楼的户外服饰店，买了一件防寒服。
走过奥斯陆歌剧院，前行一二百米后右转，河道对岸一栋醒目、高大的灰色玻璃幕墙建筑，像一个倒置T型，轻度向后倾斜，靠近楼体下方，写着英文“MUNCH”。无疑，它就是蒙克博物馆了，外观果然气势恢宏，蔚然端立，流淌浓郁的现代艺术气息。河水在阳光照耀下，像一条银色玉带，波光潋滟，越发衬托出时光的悠长和博物馆的厚重、静谧。
蒙克全名叫爱德华·蒙克，是挪威著名的表现主义画家，《呐喊》是他在1893年完成的油画，也是他的标志性作品之一。蒙克不但是一位伟大的画家，还是一位世界级的平面设计师，他的许多印刷品比绘画更广为人知。蒙克博物馆总高13层，是奥斯陆天际线的核心地标，独特的建筑风格与海滨呼应，九层展览区域内，收藏蒙克作品达2.8万件。
逛惯荷兰的博物馆，来这里估计不会有太大困难。事实上，我全然忘记那是因为聪聪在身边，后来又给我办理荷兰博物馆年卡之故，手续自然省略不少。此刻，当我站在前台，想和工作人员交流时，却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对方和我一样，满脸茫然。得知我是中国人，手机翻译后告诉我，馆内有一位会中文的，十二点半接班，让我稍等一下。我哪里等得起呀？苦笑之后，解释，刷卡买票，过安检，存衣物，询问《呐喊》的展厅在哪里？每一个环节对我来说，无不举步维艰，哭笑不得。
时间每过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浪费，左顾右盼中，没看到一个中国人。磕磕巴巴地，终于打听到《呐喊》在四楼展厅，跨上自动扶梯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了。尽管我对美术一窍不通，不影响我对艺术的渴望与膜拜。因为，世界如此广袤和奇特，我已越过千山万水来到奥斯陆，再来的机会微乎其微，错过午饭，也不能错过蒙克博物馆。
一条折转迂回的世界艺术长廊，带着或鲜艳、或素雅、或夸张、或抽象的色彩与光影，在我面前徐徐展开。从版画、蜡笔画、彩色铅笔画到色彩斑斓的油画，每一幅作品一侧，附有详细说明，手机扫一扫，中文显示一目了然。只是在时间面前，所有念想变得多么不值一提，我只能匆匆，再匆匆，挨着展板墙寻找《呐喊》。
时间还在流失，穿梭在画廊的我，绕进一个中心暗室，深沉光线下，十几位学生席地而坐，正在听老师讲解。想见的《呐喊》，就那么小小的画，挂在侧墙中央。
历经世纪风雨，原画作已经不能经受光线、温度、湿度和氧气的亲密接触了，因为它们会影响图像的色素，会分解那些珍贵的、陈旧不堪的纸张和纸板。
《呐喊》一组三幅画，用不同媒介所作，体积只有女士小方巾那么大，甚至更小、更窄一些。关于这幅画作，流传着蒙克曾在日记中的记录：“一天傍晚，我和两个朋友一起散步。太阳下山了，突然间，天空变得像血一样的红。在灰蓝色的峡湾和城市上空，我看到了血红的火光。我的朋友走过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在恐怖中战栗起来，似乎感到大自然中传来一声震撼宇宙的呐喊。于是我画了这幅画，并把云彩画得血一样红。”多少年来，没有人亲历过蒙克作品中所描绘的场景，但画作《呐喊》，已是挪威蒙克博物馆的馆藏品。很多人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只为亲眼目睹它的艺术魅力。
我亦不出意外地，站在《呐喊》对面，只为遇见它的真容，遇见一座艺术殿堂里，难得一见的艺术宝藏。许多时候，孤独中的寂静是一场盛大欢宴，喜欢在这样的沉淀中，遇见不一样的自己。
蒙克的一生，充满孤独、苦难和悲情。父母和姐姐、弟弟都先他而去，爱情与他也不过一场六年的游戏。疾病的长期折磨叠加生活的捶打，曾经彻底击垮他的精神与情感世界。
那些粗犷又细腻，强烈又柔和的线条里，藏着他内心巨大的不安和情感的动荡。同梵高一样，蒙克的《星夜》画作也非常出名，他们的笔下，星空璀璨，星夜明亮。并且，蒙克的许多画作，总是充斥着大红、大绿等艳丽色彩。夸张的手法背后，是他情绪的宣泄，更隐匿着深邃的思想和表达。
蒙克画作中，流动着色彩与线条的融合，人物与自然的呼应，而情感，更是他捕捉和展现的一大主题。那些主观的，自我的，强烈的，夸张的，来自心灵的体验，和对人物表情的细腻描绘，带给人们不可名状的震撼。
他画亲朋好友，画自然，画爱情，画焦虑和孤独，也画尖叫和哭泣，画两个孩子去往童话森林的路上，也同样喜欢自画像。太阳，也是蒙克画作的一个主题。
六楼的一个大厅，是专门用来展示蒙克一些篇幅比较大，也最雄心勃勃的画作。分别有《太阳》《研究者》《人类之山》等等。文末那幅画，是蒙克1910-1911年间制作的完整画作，画中的太阳光芒四射，五颜六色的光束和光晕渲染了山川大地。
语言不通的世界，高科技时代带给人们的便捷，无所不能。时间已经无法挽留我了，艺术盛宴与我而言，不过浅尝辄止。即使如此，我亦心满意足。
最终，我迟到十分钟，倒数第二个到达集合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