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浚婷
网站用户
许天晴
尚晴家的大院里有一棵树，不知何名，只见沧桑，姑且就称为老树吧。
这棵树在尚晴记事前就存在了，那时，她的外祖父发现了这老树。粗壮的枝桠，如此坚韧不易折，拿来荡秋千最好。系好麻绳，绑上木板，轻轻摇动，老树任劳任怨，成为了尚晴童年生活的一处守护，岁月无声，却在老树的身上留下足迹，两条勒痕像孩子的背带，深陷的凹槽曾经也满载着笑语。
尚晴上了小学，秋千早已卸下，贪玩的天性又玩起了捉迷藏，小小的身体被老树遮挡也绰绰有余。二人像是最默契的伙伴，你给我十足的信任，我将全力保护你，谁能想到沧桑的老树，后面躲着古灵精怪的丫头。欣喜地抱住战友，哪怕干枯树皮的摩擦也没抵住相拥的热情，却发现小小的胳膊竟围不起半边怀抱，微微失落，一阵清风带来树顶的叶片，似是慰藉。尚晴将它小心翼翼地夹在书中，做成书签，对着太阳，那夺目的金黄像是大树的眼睛，透过它，想带给尚晴一秋的骄阳。
尚晴以为她能陪老树很久，就像老树从小陪着她一样。
“怎么突然搬家啊妈妈？”
“去市里上学你考高中好考，压力小。”
尚晴的家里人总是喜欢闷声干大事，这可苦了尚晴，来不及和老树好好道别了，只记得最后嘱托了外公外婆，“我以后放假会回来住的，还要在大树下乘凉。”
只记得当时坐上了车，摇上了车窗，只看到老人向他们招手，脸上带着笑，却听不清他们口中说着什么。
妈妈见尚晴搬家后闷闷不乐，以为是她嫌弃房间单调，就给她养了一盆迷你蝴蝶兰，听说花瓣像米老鼠的耳朵，是近几年的新奇玩意。尚晴只看了一眼，小小的花朵，肯定很娇嫩，比不上老树健壮，但妈妈的好意还是收下了，每天精心养护，相处下来倒是有了感情，总在盼着它什么时候开花。
含苞待放的花蕊，最初的清香总令人回味，晨露都能压弯的花儿，懂花爱花的人不会轻易采摘。尚晴似乎和人情世故搭不上边，班上转来这样一朵白净的、未曾雕琢的小花总是会惹得格外的关照。尚晴喜欢这样的班级氛围，大家都很爱学习，也很照顾她，虽然有时候会说一些她一时理解不了的话，
“你下次目标追谁啊？”
尚晴正在思索考试的追赶目标，片刻后写下了班长的名字。
“你要追班长？”
伙伴说的声音很大，一时间大家都转过了头，尚晴想着默默追赶的，让人家知道了自己追不上了咋办，赶紧试图捂住伙伴的嘴巴，不成想大家的眼神奇奇怪怪。尚晴那时还不理解，回到房间做作业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下子红了脸，
“啊，不是那个追啊……”
小小的心思生根发芽，那时的情愫她并不知晓，只知道目光总是落在他的身上，跟随着他的影子走过风雪凌寒，也走过盛夏蝉鸣，在一次晚饭又戛然而止，
“你们班这个谁转学了啊，我看他妈妈在群里发的。”
尚晴表面平静，心中却早已千层涟漪，回到窗边，蝴蝶兰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开过了一次，如今过了花期，蔫头耷脑，尚晴觉得她和这花好像，不似往日灿烂，未来又不知道能否繁盛如前，可又觉得这花比她幸运，花败却仍有人念着它，来年花期又是一片夺目，可是心空落落的却不敢倾诉于他人，来日恐成诟病。
尚晴仍养着蝴蝶兰，但是总看不到它再展笑颜，许是它不喜欢家中环境吧。
“你又出去喝酒，真不知道你天天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有什么好聊的！”
“你懂什么，那也比你天天就知道锅碗瓢盆强。”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中许多角落总会传来大小的争吵，尚晴知道，父母只是太累了。市里的物价不便宜，村子里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几分钱的一包种子，播撒在田地中，只要勤劳，好收成就是养家糊口的希望。不过尚晴也不明白，到了城里，换了体面的工作，明明收入好于交易庄稼，买一块小面包总是肉疼。一块小蛋挞比二十斤玉米还贵，用的玉米还没有她的巴掌大。尚晴是个好孩子，她知道父母赚钱又累又辛苦，背负着房贷和车贷，还要供她上学，从小就节俭，努力学习就为了某一天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熬到了期末考，等来了盼望已久的暑假，尚晴兴冲冲地坐上回老家的面包车，也不在乎简陋的平房会时而飞进几只蚊子，咬得她浑身是包，她只想插上翅膀，快快飞去大树底下，外公外婆早就备好西瓜，躲在阴凉的树荫，吃着被太阳加热的西瓜，听他们讲永不生厌的老故事。她还要和老树比比身高，每一年，老树身上总会多几道斑驳，一岁一长，母亲给她量身高时，她总会站得笔直，偷瞄一眼老伙计，仿佛在说，我马上就要高过你了。可总留下一道刀痕，像伤口结痂，老树总会长出新的皮肤，可总会留下痕迹，淡淡的，内里或许是深深的苦难，岁月无痕，怕不是骗小孩的，明明有痕嘛。
可是这次的希望却落了空，院落光秃秃，不见老树，也没了摆着西瓜的小木桌，愣在原地的功夫，外公递来一块冰凉的西瓜。
“你说那树啊，前不久给砍了，你爸妈又添了点钱给我们买了个冰柜和风扇，不然这天可越来越热啦，真受不住……”
树砍了，买冰柜的钱就富余了，老人舍不得装空调，爸妈还是心疼，就又买了大风扇。夜晚，和之前一样，大家伙还是围在大院里，点着蚊香，现在却扔了蒲扇，开启了风扇，吃着刚从冰柜拿出来的冰镇西瓜，如此惬意的夜晚，尚晴高兴不起来，心中空落落的。没有了老树，童年的足迹淡得模糊，没有了老故事，欢声笑语倒显得喧闹，借口回了房间，在燥热中辗转难眠，终于有了睡意，早上被母亲的呼声吵醒，挠了挠胳膊，痒痒的，发觉昨晚忘了放下蚊帐。
老树从院中消失，却自此活在了尚晴的心中，带着这份执念，就像带着另一份期许。高中的学业太过于繁忙，尚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堆积如山的试卷，听天书一般的数学题，越学越发厌的物化生，明明才高一，却不敢耽搁，只想快马加鞭领先一步，总想拼命内卷总会得高分，不信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挑灯夜读奋战到零点，换来的是不上不下的成绩。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吗，明明只是想奔个好前程，却像是自我迷失，到了一片不属于自己的汪洋，失了方舵，孤零漂泊。
“姑娘，别学了，今晚咱们出去吃顿好的。”
父母在这一天终于还完了房贷，聊天说地，喝的多了，说的就多了，大人的世界也有很多的心酸，只是默默藏着不让别人知道，免得徒增担心，情绪宣泄而出的那一刻，仿佛夜空的繁星都化开了，融汇成闪光的银河，指引我们踏上璀璨的星途。尚晴倒不奢望什么星途，毕竟闪烁的星星摘不下，摘下了也不属于自己，陨石得交给博物馆的，只是在想到底哪里能指点迷津呢？
散散步，吹吹风，尚晴觉得自己脑子清明了许多，窗外月明星辉，打开窗户只见素光入怀，清风遥遥送明月，可否梦解少女忧？低头又看到了那盆蝴蝶兰，叶片虽比之前逊色，但能看出它内在的生命力，奇怪，明明自己好久没浇过水了。
拿过喷水壶，水雾一点点洗净尘秽，露出原本的青翠，水滴汇聚压弯了纤纤叶片，落地时分又惊起，诉说着坚韧，展示着不凡。待清风吹散荒野烬火，是绿芽新生的伊始；待阳光刺穿冰封，幽香赐予山野一抹火红；待枯木腐朽了年轮，亿万生命开始生命的周而复始。历经沧桑，得以换沧海变迁，蜉蝣一世，也将活出绚烂，腐朽也将化作奇迹，就像山涧溪流，总会遇到共鸣的岩石，奏响清脆的乐章。
狠一狠心，咬一咬牙，尚晴换了选科，或许不必为了形势而逼迫自己，文科也有自己的路，只是寻找自己真正需要的，真正热爱的。申请表递交成功的那一晚，全身是久违的轻松，连空气都比往常清新了几分。此时她是快乐的船长，正带领能干的水手搭建着一艘宏伟的巨轮，她坚信将在属于自己的汪洋乘风破浪，闯出一片海洋王国。
“走之前还去外公外婆家吗？”
尚晴点点头，当然，毕竟还有一个周她就要去省外上大学了，得过年才能再回来了。老人们搬到了他们一家三口以前住的地方，比老房子更宽敞，夏天更凉快，而且姑姑一家今年过年也会回来，老人念旧，放不下生活了几十年的屋子，想到老房子过年大家会无处落脚，最后还是妥协了。
“师范不好就业啊。”
“都没孩子了，老师有什么用？”
如此的言论，是新生群里屡见不鲜的恶意，尚晴只是问了一句有没有同专业的学长学姐，而这些人好像自诩人间第一流，对着每一个文科专业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凭什么呢？就凭他们是理工专业吗？
“好生气，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感觉自己很厉害一样，理科就那么目中无人吗？”
尚晴是个倔强的孩子，就算拿着一手快糊的牌，她也要打出自己的骨气。四月还未入夏，但学校里已经很热，怀揣着不甘于此的心，尚晴庆幸自己并不喜游玩，无暇顾及四时轮序的绮丽变化，只在自行车的铃声，刹车的顿挫，在轮子转动的簌簌声中，反复每一天的枯燥，奔波在不同的教学楼，告诫自己，要抓紧，要努力，要好成绩。唯一的欣慰，就是自由的学校氛围，让她可以选择热爱的领域，在文字中感受自我的存在，自信等待闪闪发光。最终看着专业排名松一口气，还不错，可还不够好。
尚晴觉得她比高中还累了，不同的是，高中是在规定框架内交出正确的答卷，追寻的不过是既定的又渺茫的希望，而现在她在未知的天地肆意，未来的路通向任何地方，那混着泥土和青草香气的风，带来诗和远方的呼唤。
“你真的要辅修这个专业？”
尚晴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专业就业前景还没有你现在的专业好，而且一辅修你周末可就一点时间都没了。”
“没关系的老师，我是真的喜欢，也能吃苦。”
那是文物修复专业，很冷门，在尚晴的心里却千斤重。前不久她又一次刷到了之前很喜欢的美食博主，“好久没刷到了，不过怎么不做饭了，这是什么？”。昔日的美食视频变成了非遗传承，看他们愿意沉下心，跟着老手艺师傅苦学月余，无论过程艰难与否，都不曾放弃，最终将其中心酸与汗水凝结成一条视频，将非遗带给更多人。尚晴很感怀，翻看评论区，跟多人都在努力让博主看到更多濒临失传的非遗，热度只增不减。
通过一个视频，尚晴看到了不一样的中国青年，曾经她只是觉得一个视频就能引来很多键盘侠，一条评论就能分出鄙视链的极端，更有娱乐圈的拉踩让无辜艺人身败名裂……却第一次看到这么团结的国人，中华民族刻在骨子中的文化命脉，无论历史沧海变迁，总是在茫茫汹涌中闪烁着遗珠璀璨，尚晴为之动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辅修文物修复不是一时脑子发热，她是恋旧的人，也是执着的人。儿时任凭多少新奇玩具，尚晴只喜欢和老树谈吐心声，得知它被砍后，夜晚时时能梦到儿时相伴的情景，不过都是作为旁观者，梦醒时分总是嗤笑，没曾想长大后成了儿时自己的偷窥者。她疼惜老树被勒出的凹陷，愧疚母亲用刀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拦腰被砍的时候它一定很痛，却流不下一滴泪，无人读懂树的情绪，也无人知晓尚晴的心意。若有一天，她能把老树带回就好了，等啊等，如今这个机会，或许已经来到了。
看着导员在辅修申请表上盖了章，来的路上那直跳的心脏，以及压在胸口的磐石终于落地。像是又回到了高中，相似的情景，回不去的青春，但好在有着和那时一样的勇气。那时的夜晚是微风为伴抚心绪，如今是蝉鸣嘹亮声赞颂。
尚晴觉得争吵只会带来伤痛，却不想有一天会引因伤痛亲密几分。初中开始，父母频繁争吵，小小的尚晴心中就埋下了孤僻的种子，学业的压力，学校的委屈，父母无缘无故的转移争吵，负面情绪尚晴只是默默忍受，你不问，我不说，你问了，只会得到“没事啊，没关系”。
大年初三，尚晴刚帮忙收拾完桌子，表哥还在玩游戏，刚躺下打开手机，父亲进来了，带着一身酒气，他刚和朋友聚餐回来。
“怎么也不帮着干点活，就知道玩手机。”
“我刚收拾完桌子的，刚躺下。”
“你以为你和你哥一样，上个985，以后都不愁吗？还选了那么个专业。”
普本，文科，师范，这是这两年来尚晴心中最深的痛，大过年的，却被父亲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否定了过去两年自己所有的努力，抹杀了无数日夜刷题只为提高成绩的艰辛，那一瞬间，情绪如洪水，再也关不住阀门。
“这事吧，你和你爸都有责任，你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说话啊。”
“是他先误会我，不尊重我，又全都我的错了？”
看着安慰自己母亲，她简直难以想象为什么母亲会和这样的父亲在一起度过这么多年，以前每次争吵都少不了动手，大多情况是父亲情绪不稳定先吵起来的。家庭中，总是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家里谁管钱好像谁就成了那个罪魁祸首，婚姻和睦竟没有和朋友出去喝酒重要，一包烟也成了隐秘的心事，可一身烟酒味如何也散不去，就像外人看来岌岌可危的感情。
可是日子，还是一天天过下去了，看着网上那些关于婚姻家庭的视频，尚晴总会觉得是自己成了他们的枷锁，孩子成了母亲的累赘，让她们感受不到自己的翅膀，回不到向往的天空，只得献出羽毛为幼儿编织新装，羽毛换钱，自己却落得衣不蔽体。这种视频看多了，婚姻就变成了很可恶的东西，什么“挑个好日子结婚，是因为结婚后就没有好日子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当今社会难遇良人”……尚晴开始对婚姻厌恶，对爱情祛魅，甚至如今越来越看不惯父母的感情，觉得他们其实早已心力交疲，只是为了孩子委曲求全。带着这份积压已久的疑问，尚晴还是问了出来，
“当初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会忍不了和他离婚了？”
“怎么会呢，我们现在大姑娘这么出息，生活也慢慢变好了，离什么啊，以前吵着架都是随便说的，不是真的。”
那天，母亲给她讲了很多父母以前的故事。爷爷奶奶是同村的，当初村子发展不好，大家赚的都少，家家户户都穷得很，你爷爷奶奶是村里媒人介绍，加上爷爷能吃苦，有干活的劲，没彩礼没婚礼，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爸爸家那个时候穷的叮当响，妈妈家里比爸爸强一点，不过也大差不差，两个人是在一个厂子里干活，一个电工，一个踩缝纫机，那个年代人与人很真挚，没那么多风花雪月，只是看对了眼，就定了。爷爷奶奶砸锅卖铁，四处凑钱，买了一块还算宽敞的地，建了个平房当做新房，又买了辆摩托车，这就算做彩礼了，母亲家里拿出些钱就算做嫁妆了，婚礼很简单，走个流程，重点是朋友亲人玩的开心。夫妻二人也很努力，努力攒钱养活尚晴，尚晴的姑父工作不错，一点点地也接济着一大家，慢慢地日子就好起来了。人生小满胜万全，几十年的苦难，不过是为了一家人能天南海北过年相聚，一张桌子上举酒碰杯，也算不负前年辛劳，重抖精神迎新年。
许是尚晴上了大学，了却了父母半辈子的心绪，又或者家里负担轻了，生活有了富余，平常视频聊天父母很少见争吵，日子终过得淡如流水得缓歇。自那天晚上之后，尚晴和父亲的关系算是近了一步，解开了很多心结，父母的不容易，尚晴心中的委屈。还有之前总是刷到的婚姻观视频，如此对她已经不痛不痒了，她还年轻，感情也不是信手拈来的，万事顺其自然回归本真，她还是会害怕生孩子的痛，但说不定会有哪个幸运儿对她好到可以让尚晴突破自己，未来未来，暂时对爱情定下那么多标准，可标准总是给不正确的人的，当真爱来临的那一刻，一眼万年，“这位先生，我曾经见过”。
“你确定是放弃保研资格？自己考？”
“是的，我想回到我的家乡去，毕业后能在家那边工作，而且我的两个专业对建设我的家乡作用很大。”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只能替你加油了，你是个很有志气的姑娘，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
“谢谢老师。”
尚晴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办公室，下意识紧了紧围巾，与学校相伴的最后一个冬季还是这么不温柔啊，不过没关系，今天心情好姑且原谅它吧。尚晴骑上电动车，耳边是刀刮的凌寒，却也冰封不住火热的心，既然下定了考研的决心，就要承受它的过程，也要愿意为之付出。想回到家乡，听说那里正缺老师，当地的博物馆也缺少宣传人员，尚晴觉得她是个传统的人，就像落叶归根，学成归来总得为家乡做点什么，冥冥之中的安排最迷人，仿佛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商量好的，可是尚晴明白机会向来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梦想的征程崎岖狰狞，因为正处在上坡路，熬过酷暑寒冬也算是春华秋实，尚晴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脑海中想的不过就四个字：苦尽甘来。与四年前的喜极而泣比起来，此时无比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她的努力会迎来丰收，她以为自己会永远如初般坦然，可当回到家乡，踏入这所省内最高名校的那一刻，家的气息，故土的味道，一行清泪淌过脸颊，止不住的情绪，长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一滩温柔的春水，告慰着过往的峥嵘，回家再也不用花四位数的车票了，思念也不用再跨越山海之隔，这一次换我走到你的身边。
尚晴常常在想离别是个什么滋味，因人而异，各有酸甜苦辣，可是对她而言最痛苦的莫过于一见成永别，此时不自知。是大人了，就要走进大人的世界了，生离死别历来是沉重的话题，家里人还是更倾向于传统的入殓方式，老人喜欢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或许和中国人骨子里的安土重迁有关系。和小孩子不同的是，尚晴没有大哭大闹，平静的就像心寂了一般，总会在一个无比平静的午后，心乱如涟漪。像被遗忘的丛林，长久沉睡着，突然飞鸟掠过，枯木听到了一声鸟鸣，睁眼看到了一丝生机，这片树林能感受到自己活着。
人生总是要继续，就像无尽的秋殇总会迎来肃静，肃静之后更添生机。这是尚晴研究生的第二个年头了，按道理来说经验甚多，可还是会因为写论文而头疼，也会因为食堂阿姨多给两个肉丸子督促她长个好身体而开心，漫长而盛大的青春藏在一丝一缕，晚风绻绻揽思绪，岁月无痕总多情，尚晴知道此时还在路上。
夜晚她做了个梦，梦到跟着专家去文物园学习，园子中央有一棵粗壮挺拔的梧桐，很像老树，只不过它被专家保护得更活泼，多了几分尘世的美，少了几许岁月的沧桑。
“那是近几年保护工作中的一项成果，这梧桐已经活了百年了，日后会有更多古老的文物被保护，被后人看到的。”
尚晴能感受到，无论历经多少事，她内心总是住着一个小孩，让她的成年世界不仅是那么单调。湖边散步时她也会像少女般憧憬一段懵懂的邂逅，坠入爱情的漩涡，来一场轰轰烈烈；也会路过甜品店像孩童一般着迷地品尝美味，有时会肉疼，一边埋怨一边消费。虽然尚晴到现在也不明白，一个玉米蛋挞为什么定价48元，一个小麦面包售价三位数，自己不去买却平白地心中不平，农民伯伯一年的收成不过几口甜品就打发了，或许这就是人生，人与人之间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尚晴也会想自己某一天会不会换一种活法，毕竟人生不止有一种活法。我们可以将人生过得急促一点，与知了比比谁更忙碌；可以将人生过得悠闲一点，赏着月亮吹会儿晚风沁心凉；亦可以将人生过得不紧不慢，唱着山歌越过崎岖。人生路没有终点，建一座花房，装点心愿，不搬运他人创意，不执着艳俗富贵，平平淡淡品清欢，世间烟火解寂寥。
尚晴又梦到了，她是一名勇士，为了梦想孤身翻越一座山，陶醉于沿途风光旖旎，也会暗自打气迎接新征程。有时累了就学学欧阳修，手捧一曲流觞，寻一清净山林自洒脱。
“起床啦，今天可是李老师的课，别迟到啦！”
室友的喊声叫醒了这来之不易的甜梦，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美好的日子还在继续。
尚存荣光一缕，待彼时见天晴，不愿浮萍漂泊，幸尔吾心依旧。
姓名：安浚婷
学校：临沂大学
专业：小学教育
联系地址：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双岭路临沂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