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草原

走进草原

（一）

我抱着一个草原

走向草原

走进草原

却找不到安置它的牧场

那个草原正悄然褪色

这个草原在血管里疯长

（二）

俯身贴紧大地的肋骨

草籽正借我的体温发芽

细胞在风里剥去锈壳

每粒都坠着露水的反光

白云把哈达系在敖包顶

马蹄掠过草尖时

整片荒原突然倾斜

（三）

白蘑菇吮吸着月光膨大

菌丝在毡房深处编织经纬

铜勺搅动银河的漩涡

阿妈把星辰熬成马奶

当滚烫的乳脂漫过喉咙

我吞下了整个游牧的童年

（四）

马鬃扫落最后一片江南

蹄铁正在碾碎来时的路

扬鞭时抖落的红尘

被风卷成远空的星子

落地那瞬才惊觉

肋骨间遗失了半块故乡

（五）

玛尼堆在暮色中隆起

我们围着时间顺时针洄游

每块石头都在低语

草根缠紧先祖的指节

经幡猎猎抖开时

无数魂灵正乘着风返乡

（六）

落日点燃九十九堆篝火

琴弦割裂了滚烫的暮色

有人把呜咽按进琴箱

整片草原骤然失温

寒露自敖包顶端滴落

漫过所有未封缄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