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蓝（组诗）

蓝，或一种坠落

那一抹蓝，透彻得让人心颤

蓝得如此令人恍惚

仿佛稍一失神，就会坠落人间

溅起无数旧日的尘埃与光

我多想伸出双手，轻轻接住那抹蓝

像接住一场前世的梦，和今生未落的雨

心域

转山，转水，转树……

奔走一世，步履未歇

最终困守的，仍是心垣之内

心里立着一座山，站起来便是

胸中卧着一片湖，起风时泛起涟漪

颅内扎根一棵树，呼吸时便生长年轮

在西藏，山是站立的信仰

湖是流淌的经文

树，是行走的修行者

某棵古树下，听见

有人正叫卖六字真言

玛尼呗呗哄——

石头开始诵经

栖居

天地是一座敞开的房子

我盘膝坐在中央 将自己弯成问号

风诵读经卷 雨敲打木鱼

万物在寂静中生出透明的禅意

穿白色雨衣的人站在经幡下

双手合十 拇指内扣

空出的掌心正好托住一个愿望

身后 货车碾过三一八国道

喇叭声穿透薄雾——

那合十的指梢微微一颤

旋即接住坠落的雨滴

布达拉宫.晨谒

离天神最近的一座城阙

穹顶下旋转着不朽岁月

黎明前，人们从八方赶来

在晨雾中等待第一缕金光

我每向上一步，石阶就愈凉

露水沾湿褪色的经幡

众神苏醒，端坐于霞光里

早课的诵经声推开云层

山脚下，第一圈经筒开始转动

朝圣者用额头叩醒大地

酥油灯点燃安静的黎明

晨光中有人摇响铜铃

将崭新的时辰，转进轮回里

净界

天空飘着几朵棉花糖，

大地牵起衣角，接住一带天光。

一只水鸟在湖面划开寂静，

泛起的波纹，是时光缓缓铺开的网。

湖畔，五色经幡与风同舞，

白色哈达连成通往云端的绳。

远处，雪山比云更白，

将山脉与天空缝成一片。

我坐在岸边，将目光沉入湖水，

用那片蓝，洗净满身的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