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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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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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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年

年关将至,街上的人都少了,大半的店门已经闭紧,只留几户还在坚持。我望着空旷的街道,继续打理着我的小店,等租期到了,我也会离开。给自己做了一碗小面,蹲在店门口吃着,路面被环卫工人扫得干净,昨晚的积水倒映出朦胧的天色。

吃完饭,我便等着一群人的到来,把热水烧好,用了两个锅,分别下了细面和粗面。不多时,一群叔叔和阿姨进了店门,他们是负责这里的环卫工人。我给每人都做好了面,他们到时直接就可以吃了。看着他们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我将库存的饺子煮了大半,给他们每人都分了一份,不多,但也是过年的一部分。

临了,叔叔阿姨们一人提着一盒饺子,向我打了招呼,回了家。早晨已经过去,我便将店门关了,往日里还会开一整天,但那是生意好的时候。现在一天也就吃饭的前后两小时才开,因为来的人确实少,多数也只是老顾客。

我在街上闲逛,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是希望能够碰到一个熟识的朋友,尽管他们可能都已回了家。我绕过一个小巷,眼前出现了一个宽敞的院子,里面稀稀疏疏地种着些花卉,多数只剩下光秃秃的身子。还搭建了一处雨棚,不过里面没有奇花异草,只有几根修长的柱子立着,不知有何用。

若是寻常的院子,我看一眼便会离开,可那门前的两株梅树开得很好,很是灿烂。朵朵群花聚在一块,长成一簇簇的,布满枝丫,抵抗着冬日的寒意。一只憨态可掬的橘猫睡在梅树下,应当有些时间了,毛茸茸的身子上沾满了露水和落梅。不时打一个盹,舔了舔沾满湿土的爪子。橘猫起身,去一边的水坑处喝水了,也有可能是漱口。

我捡了几朵院外的落梅,捧在手心,靠近鼻尖细闻,很是芳香。院外落梅不少,都均匀地裹着雨水,晶莹剔透,似雨后长出的蘑菇。橘猫眨了眨眼,努力撑开它沉重的眼皮,又很快闭合,没有再理会我。

院门传来沉闷的响声,一位穿着冬大衣的中年人提着小暖炉出门来,脚步有些不协调。他满脸的胡茬子,该有许久未曾修理,衣服上也分布有油渍斑点。橘猫看见中年人的到来,慵懒地伸了伸腰,围着他的脚边打转,“喵喵”叫着。

我站在梅树的后面,对方并没有看见我,只顾着去拿门口立着的扫帚,放下暖炉时还依依不舍的。他开始了打扫,虽然看着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但干起事来还是虎虎生风,手头脚上都不停歇。橘猫趴在暖炉边,安逸地打了一个哈欠,又睡着了。

扫得很快,这么大的院子七八分钟就扫得十分干净,地上的落梅都被倒进了梅树的土里。中年人把扫帚放好,也和橘猫一样,打了哈欠,看来是早晨的困意袭来。梅树被风吹动,摇了摇枝丫,又有一些梅落了下来。

中年人把戴紧的毡帽松了松,露出了额头和一双疲惫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提了提精神。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了他的面貌,脑子里久远的记忆与这一幕重合起来。那是去年年会,我在街上看着舞狮表演。但出了点意外,狮子竟然不小心摔倒了,应该是腿崴着了,从高处跌了下来,摔得不轻。连着一场舞狮的好戏也没了。

他还是没看到我,只是进去屋里,翻找了几下,拿着一个舞狮用的头出来。那头有些破旧,上面的装饰有些都褪了色,但很是干净,该是经常擦洗。他握紧了狮头,看向了那几根柱子,眼神不再疲惫,迸发出火花。

只是一只脚才上柱子,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还没提起第二步来,就一个踉跄往后面退去。重新回到地面后,他咬了咬牙,吃痛地抱着自己的那只没有提起的脚,眼神重新恢复了疲惫。他又进了门,把狮头随意扔在院子里。

狮头滚动几圈,竟然落到了橘猫旁边,下面还沾了一层细雪和泥土。猫没有去理会这个有些破旧的狮头,只是对着嗅了嗅,就失去了兴趣。

我进院子把狮头拿起,掸去了上面的泥雪,重新放在门前,便离开了。橘猫眨了眨眼,对着我细细叫了两声,紧挨着暖炉围成一个圈。雪下得大了,梅都染上了白装。风动起来,朝着我的方向滚动了几瓣落梅。

雪似乎与我开了个玩笑,我刚赶到店门时,它便已经停住。我将店门虚掩着,迎接少许深冬的寒意,门口的雪在脚步的挤压下凝成了一层浅薄的冰,很是光溜。

打开暖气,把自己包裹在温暖里。泡上一杯热茶,听着水逐渐翻腾的声音,外面依旧死寂一片,似乎唯有店内才有些人气。茶好了,冒着欢喜的热气,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冷着。也拿在手里,暖暖身子。

雪地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时而沉重时而轻快,很有节拍。我向门口望去,只见那虚掩着的门被人轻松推开,一位头顶着灰白毡帽穿着军绿色大衣的中年人映入眼帘,正是之前的舞狮人。他来时雪应当挺大的,毡帽上都落满了雪。

他自然地坐在靠近暖气的一个位置上,把帽子取了下来,朝着自己扇了扇风。头顶上那稀少的花白头发在随风舞动。他把大衣敞开,露出里面深色的毛衣,暖气贯满全身,舒服了不少。

“老板来碗三两的牛肉面,切细点,面也要细点啊。”

中年人的身影很是浑厚,这不大的店里都有了回音。我应下来,走到厨房里忙活起来,他则是拿起一个小杯子,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矿泉水瓶子,里面应当装的白酒,有一股浓郁的香味。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速度很快,我把一碗热腾腾的面端了出来,小碎步跑到他面前,放在桌上。他道了声“香啊”,就抽出筷子,吃了起来。我拿过一个凳子,坐在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盘盐花生。

“师傅,咋没见过您啊,应该不是这附近的人吧,这大过年的不回家和家里人聚聚?”

我把花生放好,边吃边问,碗里的热气把我的眼镜弄的有些模糊。中年人本来吃着,听到我这话,好像回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回答道。

“我是南边村子的人,因为有点事,就先在附近住着。至于家里嘛,就剩一个老母亲了,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哈哈。”

他把杯中剩的酒喝得精光,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只是眼神里始终没有光亮。我吃过饭了,没什么胃口,就把花生往中年人那推了推。他也没有客气,夹起来就吃,只是杯子里没有再倒酒了。我没有再做声,只让暖气的声音一直伴耳。

饭很快吃完,我起身收拾碗筷,那盘盐花生也被他吃完,连一颗盐粒都找不着。他则是满脸的红晕,看来那酒的度数该是很高的,步伐却是很稳,除了那脚步依旧杂乱。应是花生米配酒的缘故,他兴致很高,竟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他力气不小,我拗不过,只好关上门跟着去。

我和中年人在雪地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多是他拉着我,一个劲的往前走。因为刚有雪的光临,地上都覆盖了一层冰晶,踩上去总感觉抓不住。他却丝毫不受影响,好几次我要摔倒的时候,都能一只手将我扶住。只是脸色会有一丝痛苦闪过。

不多时,我们就赶到中年人家中,那两株梅树的雪早已积满,地上的落梅也已吹得到处都是。橘猫蜷缩在由衣物铺垫的窝里,一脸安逸,一旁的暖炉早已因为失去温暖而被摒弃。

院门没有关紧,我们一推便进了院子,凌乱的脚步下踩碎了不少梅。橘猫望见我们进来,自然地跑到中年人脚下打转,不时打量我一番,许是认出我来,竟也来到我脚边讨喜。院子主人则是进了屋里,不知在做些什么,也没有动静。

我坐在门檐下的凳子上,把怀里橘猫身上的少许残雪拂去,它安详地趴在膝上,眯着眼睛。雪似乎下大了些,天空更加的阴沉了。等了有一会儿,中年人终于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崭新的没有一丝损坏的狮头,甚至比他之前舞的那个更富有美感。

他把狮头在空中舞动起来,就算是在平地,动作也是有模有样。许是累了,耍了一会儿就把狮头放了来,和门口那个有些破损的头并列放着,像一对母子。他摸了摸那个老旧的头,眼睛里始终有一丝复杂的神色。

“看起来这个狮头应该挺老的了,有些地方都掉色了。这个新的狮头倒是不错,颜色鲜艳挺好看的。”

我把橘猫抱起,和他一起蹲在屋檐下,看着这两对狮头,问道。他脸色微动,眼神默默转向我,那双有些混浊的眼睛里已经有泪水打着光亮。我把橘猫递给他,他把猫放在地上温柔地抚摸着,好像在摸着他的心。

“小兄弟啊,你是不晓得啊。我家里祖上三代都是玩这个狮子的,我爹我爷那狮子啊,舞得可好了,看过的都说和真的一样。到了我这代,看的人少,玩的人自然也少了。前年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年轻人,他说他想和我学舞狮,我当时那个高兴啊,一口就答应下来了。那小子天赋好啊,才一年就舞得连我都叫好,所以去年年会的时候我和他一起上台表演,本来好好地,可没想到他脚步滑了一下,那柱子高几米啊,要摔着了还得了。我就赶忙把他抱住,最后舍了我这条腿,把他保住了。只是后面,他家里人还是来找我谈了谈,说这行太危险了,带着孩子回家了。这新狮头是我娘做了好久的,本来还想着给那孩子的,如今看是没机会了。”

话毕,中年人叹了口气,把那装有白酒的矿泉水瓶子拿出来,猛地喝了一口。橘猫似不喜酒味,悄悄跑到我的脚边,抖了抖毛发。我帮它重新梳理了一下,顺滑许多。

最后,中年人把手中的瓶子递给我,说在他重拾信心之前,不会再沾一点酒。临近中午,我也准备回去看店,就与他告别离去。我出院门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院里,只有橘猫重新回到了窝里,两株梅树都落了许多。天幕上厚重的云层被撕开,送来了一丝光明。

接下来的三天,我都没见过中年人,只有那瓶白酒一直放在柜台上。期间也来了不少老顾客,都在问我是否学会了喝酒,我连连摇头,只说是一个人暂时放在这里的。平常我都是滴酒不沾的,现在摆了这么一瓶,实在容易叫人生疑,而且这酒的味道也确实够浓,人家一闻,就知道是啥。

离年关越近,街上的人气倒是兴起了,从五湖四海回来的游子与来自四面八方的摊贩汇聚在这条小街上,虽不及平常赶集时人多,却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我的店也难得热闹起来,然大多都是一年不见一回的生面孔,也说不上几句话。

临近夜里,我才把最后一批客人送走,店不会开到很晚,今天算是破例了。我迫不及待地把门关紧,往热闹的地方去,那里有齐全的年货卖。我也是快回家了,也该把年货备齐。

街上人不算多,但好在气氛很是喜庆。那张灯结彩的灯笼像熟透了的柿子,挂满整条街;一颗颗黄桷树上铺上了一层发出各色光彩的网;几个小孩在河边放着炮仗,大人在一边闲谈,不时还对小孩喊骂。

我把背篓装得满满当当,整个人洋溢着喜悦,只觉得肩上那沉重的货物都轻盈了不少。一手抓牢带子,另一只手则吃着甜口的酥糖。突然,前面一个熟悉的家伙吸引了我的注意,是那只橘猫趴在一个摊子旁边,正眯着眼高昂着头,似一团黄色的毛球。

那摊子有些偏僻,但还是有三个小孩围在那蹦蹦跳跳的,欢快得和精灵一样。我靠近了些,发现是之前那位中年人在摆摊。他坐在那,手里拿着一个小勺,勺里盛了些糖浆,正在那给小孩们画糖人呢。

我走到橘猫跟前,一把把它抱起,它也没反抗,任由我拿在怀里。中年人注意到我,兴致突然高了起来,连手上的活儿都勤快了不少。很快,三份有些热的漂亮糖人就出现在小孩手里,他们付了钱,就跑入人流里了。

“老板,能画一个舞狮子吗?”

我摸了摸橘猫的脑袋,饶有兴致地问道。老人顿了顿,很快回应,声音里充满了轻快。

“舞狮子啊,别急,马上好哈”

手里的勺子又盛了些糖浆,比先前的还要多,在板子上画了起来,笔走龙蛇般顺畅。他用肩上的粗麻布擦了擦汗,继续专研着眼前的艺术品,直到最后在狮子的眼睛处点上一笔,才算大功告成。他把糖人定型,轻轻地给了我。

他拿出一个凳子,叫我坐下,我把背篓放好,坐在了凳子上,橘猫则跪在我的膝上。我把一块酥糖递给他,他接过吃了起来,脸上的喜悦更甚几分。

“师傅,原来你还会画糖人啊,这手艺没个长时间练习还成不了的。”

中年人听了我这话,讪讪的笑了,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糖饼吃了起来。我也品尝起这舞狮糖,麦芽糖的焦香在口中融化,碎成细细的甜意萦绕心间。

“我们这些舞狮的也有年景不好的时候,也不能就由着一个死物牵着咱的鼻子走啊。所以啊,我就从一个老师傅那学了这门手艺,不说挣得什么大钱,图个温饱还是可行的。再说了,我这腿虽然不行,这手不还巧着吗。”

他手里的糖饼很小,很快就只剩一根细棍,也没有多吃,就赶忙去招呼新的客人。我把狮糖吃了大半,剩下的留给橘猫去品尝。它把糖用爪子抱住,伸出舌头舔了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个人许是被橘猫吸引,就蹲在摊子前,要了几个糖人,用手摸着柔顺的猫毛。橘猫懂事地在几人脚间游走,给了每个喜爱它的人抚摸机会。

中年人的糖浆已经用完,又从箱子里拿出两块等待融化。人多聚成一块,便有些热了,他便把毡帽脱了下来,大衣也作半揭开的样子,配合上他那流利的动作,颇为洒脱。

那伙等着糖人的顾客里有一个精壮的小伙,看着有些斯文。他借助从街上折射的光仔细地打量着中年人,不时还歪着脑袋看。风把灯笼吹得晃动了几下,小伙终于借助这微弱的灯光,看清了中年人的模样。顿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充盈了全身,他一个健步就冲到对方跟前,把还在忙碌的中年人吓了一跳。

“您是王师傅吧,我是阿建啊,和你学了一年舞狮是那个。去年您为了保护我还伤着了一条腿,本来想着好好照顾您来着,没想到家里人不想让我和您接触了,不过我已经和家里人好好说过了,我就是喜欢舞狮,我能舞得好,毕竟有这么一个好的师傅啊。只是后面我再去找您的时候,您不在了。我也是和您母亲打听到您在这边生活,就连夜赶了过来。”

阿建虽很激动,但也没有去打扰王师傅的工作,说完就旁边等着。看着自己师傅沉浸在画糖人中,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心中有些焦急。终于,王师傅动了,把做好的糖人递给几个年轻人,却唯独没有阿建的。

几个年轻人有些迟疑的拿过糖人。王师傅并未有半分停顿,马不停蹄地在融化的糖浆里面盛了满满的一勺,在滚烫的板子上再次作起画来,几滴水滴在了上面,冒起一阵白烟。等到画完时,一根与我先前手里拿着的一致的舞狮糖人便出现在老人手里。此刻的他已经是满头大汗,眼睛里也是有水光在打转。王师傅把糖递给了阿建,阿建也趁势接住,前者便一把将后者的手抓住,语重心长地说道。

“孩子啊,之前你家里人也和我好好聊过,他们也不是抵触你学舞狮,实在是这行有太多的风险了。如今你既和家里人说好了,又亲自过来找我,也证明你的心意了。把这舞狮糖人接过,你也就是接过了我的魂,接过了我家三代人的传承。”

阿建郑重地接过狮糖,望着那栩栩如生的糖人,他看的很仔细,仿佛要把它刻进自己的心里。阿建和几位朋友到了别,就和师傅坐在一起聊天。王师傅拿着勺子在空中比划着,好像在教怎么画糖人,阿建也安静地听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学舞狮的那个时候。王师傅在此刻变得十分健谈,一直和徒弟说着话,连生意都有些顾不上了。

我望着他们交谈的背影,没有去打扰,便默默地离开。橘猫送了我几米的距离,就被我的酥糖劝了回去。风儿微动,正在说话的王师傅被一股酒香勾住了胃口,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自己脚下已经出现了一个矿泉水瓶子,酒香就是从里面散发的。王师傅拿起一看,瓶子被装的满满的,上面还有些许余温。

王师傅把瓶子拿在手里,闻着那熟悉的醇香,抿了一口,细细品味起来,与自己以往喝的别无二致。这酒是我专门找过喝酒的老友问过,是一家买酒的老招牌。他把瓶子对着我离开的巷道,爽快地喝了一口。

租期终于到了,离大年也只有两天。我将店里东西打点好,又把年货搬上车,店门锁上。天气难得放晴一次,温柔的阳光抚摸过每个人的脸颊,总是那么宜人。我把车子发动,轮胎碾过那些滑人的地面,发出令人愉快的声响。

在我拐过一道弯,马上要出街道时,一只活灵活现的舞狮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是王师傅和阿建他们,应该是在练习着什么。我将车速放缓些,狮子似乎感应到了我,对着我眨了眨眼睛。直至车子完全驶过,他们才重新投入到了练习里。我们都不知道的是,橘猫在一块石头上晒着太阳,看着我们。

……

回到家没几天,年会就到了。

我领着家人在里面游玩,里面有一桩舞狮子的好戏,许多人都被吸引了过去。一只狮子正站在梅花桩上摆弄着身体,眨眨眼睛。那狮头很新,几个小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里面罩着一个年轻小伙,正全神贯注地专注于自己的表演。

在欢闹的一角,一群小孩围着一只大橘猫转着,一边还有一个中年人做着糖人。不时还往舞台上望去,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背后有一株梅树,花落了些,把他的毡帽装点成了花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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