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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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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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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的竹海

“疏疏帘外竹,浏浏竹间雨。”苏轼这句写竹的诗时常在我心间萦回,特别是我观见家周围青葱挺立的竹海时。竹在这里并不金贵,人们对它却格外敬重,家家户户都植着密集的竹林,连成一片,也就成了竹海。竹海里也散落着人户,若晚间在高处眺望,便会看见一副独属于地面的星图。每一颗星,都漂浮在竹海上。

乡里人都爱竹,在生活里也把这份情运用到方方面面。装物件的竹笼,盛重物的竹筐,还有些手巧的人用竹搭起了高高的竹楼,好不威风。竹也万分争气,浑身上下都是宝,从小到大皆是材。那高的壮的,支撑着竹楼,细的直的,编织成筐篓,矮的及歪七扭八的,也成就了灶台里的薪火。小时的竹笋是地里的精灵,往往在雨天后成片地冒出,有些冲得快的便会被进山的人寻到,采去成了一道佳肴。而那些慢行的笋们,则会隐匿于土堆里,埋在枯枝败叶中,不时也会被找到,但都是少数。待真正破土而出,脱胎换骨,节节高升时,吃货们早已没了兴趣。竹海为乡里提供了无穷的宝藏,人们也为竹海付出了长久的心血。

与我同岁的人都知晓家乡演变的天翻地覆,这一眼望不见头的竹海是多少人所期盼和希冀的。儿时的家乡是空旷的,你若站在山头,向四周望个遍,也难找到成片的树林,多是以老气无力的枯树,弯着腰直不起来。听老一辈人说过,我们这里曾经也是处绿水青山,高林大木随处可见,奇珍异果并不稀奇。只是后面为了发展,也为了过上好日子,不得不对这些可以惠及后代的资源进行了一场竭泽而渔的索取。我记忆中有一段永远挥之不去的伤痛便由于此。家中那颗枇杷树每年都会结下满枝的果子,挂果极多,且每年如此。果子个大浑圆,甜脆可口,家里人和周围人都爱吃。可就因为父亲要打造张桌子,缺了一角,就把它砍掉了。当链锯摧折着那纤弱的树身,我的内心也在剧痛,当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的枇杷树倒下时,我病倒了几天。我家如此,其他的人户就更甚了,那张桌子也没用几年就坏掉了。

那时的家乡早已被人们的欲望给搅得一团糟,不少人逃离了这个地方,在附近的城镇落脚。被开垦出来的土地也遭闲置,后被荒芜吞没,乡里一派萧条。我也同着做生意的父母前去城里上学,与家乡断了联系。

转机的发生往往无法预料。过年的时候,一家人总会回乡祭祖时碰面,聚在一堆,很是热闹。在我初二那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一起回老家。在老家集合的时候,我二叔(在乡里队上工作的)是个话唠,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机会可不多。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大家也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看别人都不太搭理他,就不扯那些家长里短,而是把自己在队上的工作抖落出来。如二叔所言,因为乡里被破坏得不成个样子,新来的大队队长在看过这里的环境后当即拍板,把那些个砍伐的事都给禁了,还没开垦完的田也都停下。后面又请了市里的专家来好好考究一番,才发现这个地方特适合种竹子,队长也没含糊,直接制定了一个用竹富乡的计划。现在正在从外面购买竹子,准备好大展宏图一番。

听二叔絮絮叨叨地说完,其他人还是没在意,反而是父亲听得津津有味。等到祭祖结束,二叔甩着膀子准备回队里时,父亲把他叫住了,兄弟两就这样说了整整一下午,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只知道那条父亲很晚才回家。等到高考完那年暑假回家的时候,一直没有见到父亲,问了母亲才知道,他和二叔一起在乡里种竹子呢。假期的第二天,我便去了老家,见到父亲的第一眼,他正和二叔把半人重的竹根搬下车来。一旁还有许多在劳作。看是我来了,二叔与我打了招呼,父亲则把我逮住在这劳动了一天。工作完后,父亲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带我回了之前的老家,入眼我万分兴喜,那颗被砍伐的枇杷树已经抽出了新芽,向上长了许多高度,洋溢着生气。看着我欣喜的神色,父亲眼中的沉重少了几分。

日子慢慢过去,乡里的种竹事业也慢慢有了起色,那起伏的丘陵被种上满山的绿竹,几座山里也布满了人工林,又在各处挖了人工水渠,织就一片水网,方便竹林的生长。父亲花了半辈子的积蓄在乡里承包了两个山头,开始经营,家也回了乡里。高中三年也就这样过去了,期间只要我有闲暇时间就会帮着父母照顾竹林和一片人工林。待我上了大学,与家乡的联系少了,但从未断过,那枇杷树被父亲照顾得很好。

经过近十年时间的恢复和发展,乡里的竹海已经初具规模,已经当上大队队长的二叔就拉着父老乡亲一起办起农家乐。大学毕业后,在外地工作屡屡碰壁,一通通家乡的电话打来,将我唤了回去,看着这郁郁葱葱的竹海,我的心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为了帮助父母,也为了让家乡快些接受我,我开始潜心向父母请教厨艺,打理农家乐的事情,城市里出来的我对这些竟格外的得心应手,渐渐的,我也开始接过农家乐这份担子。

现在的乡里已经不需要那些过度的索取来满足自己的生活,日渐兴起的农家乐让每家每户都有足够的收入,还能和外地人打成一片。回乡的人越来越多,竹海下的生活也在丰富,有时也会发生的关于田地的问题,但在二叔一张嘴下都能安然化解。每当忙完一天的工作,我总喜欢在竹林里晃悠,有时也会去一小片枇杷林里走,清脆的鸟叫声跃于耳尖,竹的清香扑鼻而来。

风穿过竹林,留下窸窣之音,我登上竹楼,望去,皆是竹海。雨色闯入林中,我沏上一杯热茶,似与千年前的古人一道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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