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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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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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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民抗战诗篇(四首)

张志民

边区的山(节选)


歌儿唱给边区的山,

摩天岭呵十八盘。

弯弯曲曲羊肠道,

万丈云梯小西天,

二十里沟呵,

三十里涧,

沟沟涧涧走不完。

边区的山呵,母亲的山!

你喂养了多少好儿男!

严冬山草暖,

夏日泉水甜。

山山岭岭 练兵场呵;

村村镇镇好营盘!

大路口,小村边

榆树底下井台前,

多少人从这儿上前线,

多少人从这儿奔延安。

三月,桃花红,

八月,枣儿甜!

柿子满枝红灯挂,

南瓜遍地随手儿搬。

层层梯田黄金谷呵;

香喷喷的小米饭。

你养大了多少小八路;

你培育了多少大兵团!

边区的山呵,母亲的山!

边区的山花开满天!

桃李遍天下,

儿女万万千,

革命道上的好苗圃呵;

新中国的大摇篮!

边区的山呵,英雄的山!

块块岩石鲜血染

鬼子要“吃”,

顽军要“砍”。

来吧!

边区人个个是铁罗汉。

看熟了那长枪、大炮、刺刀尖;

家家子弟兵,

村村是“兵站”,

小驴驮呵,驮盐驮布,

赛过了多少车和船;

小背篓呵!“咯吱、咯吱”

背米、背药,

背走了多少苦和难。

边区的山呵

英雄的山!

千峰万岭插云端!

座座山头顶天柱;

处处岩洞火力点!

敌人的坟墓,

人民的家园,

边区的大山钢铁铸呵,

千难万苦腰不弯!

边区的山呵

难忘的山,

山山岭岭情不断。

大娘做军鞋

多情的针呵,

多情的线!

大嫂抬担架,

熬药的砂锅呵,

喂汤的碗!

一个锅里吃野菜,

同一堆篝火庆凯旋!

边区的山呵,难忘的山,

万缕情丝把心牵!

住惯的草房呵,看惯的树,

摸熟的扁担呵,磨光的镰!

忘不了的家门

忘不了的路,

任你走出千里远,

任你离开几十年……

边区的山呵,边区的山,

边区的大山唱不完!

要问边区有多大?

边区呀边区远无边,

上接昆仑通戈壁,

下伴五岭连海南。

太行、吕梁手携手;

沂蒙、大别肩挨肩。

千山万岭如浪涌,

洪流滚滚举航船。

宝塔山是浪中帆,

罗霄、长白一脉连。

辽阔的地呀,辽阔的天

连绵万里边区的山。

井冈的火炬千古亮!

延安的灯盏万年燃,

铁骑兵的马蹄仿佛仍在山涧响!

英雄们的故事如今还在大道传。

念大山想大山,

边区的大山使人恋!

草草木木纪念碑呵,

砂砂石石金光闪。

边区的山呵边区的山,

边区的大山在眼前!

它是革命的鼓风机呀,

它是我们的加油站!


在我们晋察冀


在我们晋察冀,

一眼看百里,

透明的天,

透明的地,

走遍千山

无迷路,

道道溪水

清见底!

叫声"老乡"

心相照,

一声"同志"

成知己,

没带干粮,

那怕啥?

饭桌一摆

炕头儿坐,

娃娃爬到

你怀里……

在我们晋察冀,

人人得安居,

孤老有人帮

弱小无人欺,

不知贼盗为何物?

日夜不拾遗!

从没打砸抢,

公堂无案理,

万颗心,同对敌,

难怪只有除奸科,

不设警察局……


三个小村


三个小村一盘棋,

地委、专署,

军分区!

什么打扮都有啊!

分开来——

叫党、政、军、民,

合起来——

叫"战斗集体"。

讲来往,

天天共朝夕,

论关系,

同志加兄弟,

遇上荒年

树皮、谷糠

共相济,

鬼子来了

一个拳头

——同对敌。

人多地方窄,

房少更亲密,

真是干群一家呀!

吃同桌,

睡同席,

电话机旁

奶奶剥麻嫂纺线,

办公桌下

猫儿打架

——鸡啄米……

心往一处想,

力往一处聚,

既是个大家庭,

自然也分长幼,

但只有职务的大小,

没有身价的高低,

春忙时节地头看,

地委书记

——背粪篓,

司令去拉犁……


  昨夜星辰(节选)

——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清]黄仲则

1

枪声的距离

似乎已经相当遥远了,

破碎的星辰

仍在眼前闪烁。

我披着霜染的月光,

披着

慷慨的上帝为我留下来的

几根疏稀的白发,

像个无声的石柱,

站在苍茫的大地,

站在

历史的旷野。

任时光

从眼前飞逝,

任大地

在脚下移挪,

时空的概念

已不复存在,

我不禁问着自己:

此地

是地球的哪一端?

此时

是今宵?

还是昨夜?

2

无需去考证吧!

正像无需

对“法西斯”这个词汇,

作什么

多余的讲解。

反正我第一眼看到的

历史镜头,

还不是东条英机

摘下八百度的近视眼镜,

把罪恶的头颅

伸进

无情的绞索。

而是

阿道夫·希特勒的情妇,

用纤细的小手

把那杯玫瑰色的毒酒,

匆匆贴近朱唇

没顾得再听一声:

"亲爱的,我的爱娃!"

便伴随着那位

二十世纪最大的债主,

叩响地狱的门环,

逃离了

这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

人类世界。

3

罪债的偿还,

似乎没有什么代用品,

只能是:

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

血呵,战争,

战争呵,血!

开列那份长长的账单,

需要动用天文数字:

圣彼得堡的教堂、学校,

南京城的小巷、大街,

菲律宾的渔港,

湄公河的农舍,

每一棵小草

都在血水中呻吟,

血水中哭泣,

血呵,

血是战争的色标!

战争呵,

战争是血的画册!

4

血呵,血!

作为一名退役的老兵,

我用带伤的残体,

一寸一寸

爬过那条

血浸的大道,

那从男人、女人,

母亲、婴儿的血管里

流出的红色液体,

汇成一条条

血的溪流,

血的世界!

战争呵,战争,

战争不是欢乐的节日!

它没有

"华尔兹"的潇洒,

也没有

"狐步舞"的轻捷。

战争是沉重的!

胜利

也是沉重的!

金制的勋章,

大理石的墓碑,

都不足以显示

它的重量,

历史的双肩

你是以怎样的耐力,

承载了

那巨大的负荷!

5

卓娅呵——

俄罗斯的好姑娘,

如果活到今天,

你应该是位

誉满全球的女诗人,

以你少女的情愫,

去书写

红莓花儿般的青春,

红莓花儿般的爱情,

红莓花儿般的田野。

王二小——

太行山上的放牛娃,

如果活到今天,

不知是毕业于

"清华",

还是毕业于

"农大",

是在哪一所大学执教,

还是戴着大红花的

全国劳模。

卢沟桥的抗日先烈呵!

如果活到今天,

大约都已年过花甲了,

是家在大陆,

和老伴儿一起

安度晚年?

还是去了台湾,

正抱着孙子

享受天伦之乐?

广岛的受难者,

如果活到今天,

可能没有工夫坐在家里品茶,

为让后代子孙们

再也见不到

那可怕的蘑菇云,

若不是在神社祈祷;

一定是站在街头,

正发表

反对战争的演说。

6

世界要和平,

不要战火,

人类要收割机,

不要坦克,

再不许防空警报

刺耳地尖叫

惊扰孩子的

甜梦;

再不许"凝固汽油弹"

把俱乐部

化作一团浓烟,

一摊鲜血!

不正是为着这个期盼吗!

丹麦的"美人鱼"

在哥本哈根,

已经静坐了

大半个世纪,

她面带忧郁

凝视着大海,

等待着宜人的和风,

安详的云朵,

不正是为着这个期盼吗!

八十高龄的毕加索,

才把毕生的祝愿

都融进了那幅名画:

飞遍全球的

《和平鸽》。

然而,不受欢迎的"然而"

仍不肯

从我的笔下走开!

历史老人的脸上

依然不见微笑,

血呵,血没有断流,

枪呵,枪没有停火,杀人的屠夫

还并没有走进卫生间

洗手!

吃人的魔鬼

还并没有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7

百感交集,

万绪纷落,

由于时光的磨损,

许多历史的画面

尽管已经褪色了,

不知为什么

今夜的星光

又使许多昨日的记忆

重新复活。

呵,宛平城!

别动!

让历史在这里定格。

不要用

高标号的水泥

去修补那带伤的墙壁吧!

留下来!

留下那累累弹洞,

让它向世界

永远诉说!

呵,圆明园!

别动!

留下这历史的一页。

不要用现代的花砖

去重铺当年的

"幽廊曲径"

留下来!

让那袒露的伤口,

在人类面前:

永远淌血……

天,快要亮了,

夜,渐渐退缩,

滚在我脸颊上的

那不该是泪珠吧?

不,那是

星光的反射。

仁慈的老天:

面对今夜的星光,

请允许我

用这双年老多皱的手,

向在反法西斯战争中

所有受难的亡灵,

献上一杯祭酒,

同时还要咨询一下:

法西斯的阴魂

什么时候

才能在人间绝迹?

孩子们的眼睛

什么时候才能——

只看到鲜花,

再不见鲜血……

一九九五年

(原载《中国作家》双月刊,1995 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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