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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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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5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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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家国叙事下的抗战精神解码

‌——马淑琴的报告文学《魏国元和他的兄弟》印象

在抗战胜利80周年的历史坐标上回望,马淑琴的报告文学《魏国元和他的兄弟》首发在2025年《北京文学》第一期,作者以细致与史诗性的笔触,掘开了平西抗日根据地尘封的记忆。这部作品是一部扎实、真实、生动的作品,在充分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在历史真实与文学抒写的交界处构建了一个充满张力的叙事空间,用诸多细节把在岁月中消失的一部以家族血脉为经纬、以地域文化为底色的抗战精神图谱。作者以魏国元四兄弟为核心,将个人命运与民族存亡紧密缝合,呈现出一种“家国同构”的叙事张力——青白口村的药铺与北平的烟袋锅胡同,宛平县委的密室与冀东战场的硝烟,通过魏氏兄弟的足迹连缀成一条隐秘而壮烈的红色动脉。

马淑琴的写作带着鲜明的“在地性”特质。文本不仅写出他们惊心动魄的抗战经历,而且写出了他们的人性与精神世界。作者像一位手持洛阳铲的田野调查者,从《人民日报》的讣告碎片到八宝山墓碑上的五角星,从“一元春药铺”的暗号到佛岩村鸽子石塘的枪械残痕,以实物考证与口述史互证的方式,还原了地下工作者的细腻与琢磨。尤其对“沿河城深山造枪”的描写,在报告文学叙事的中意义罗列,比如核桃木枪托的纹理、柳编笸箩渡河的颤悠、石匠师义昌的轮轴模具,这些细节让历史不再是教科书上的粗线条,而有了手工业者掌心的温度。这种写法令人联想到白烨对《白鹿原》的评点——“用庄稼汉的锄头挖开了历史的冻土层”。而当索振勇将103支藏于山崖的步枪郑重交还魏国元时,一个关于承诺与信仰的闭环就此完成,这种跨越时空的呼应,正是报告文学最动人的史诗性瞬间。

作者对人物关系的处理极具张力。魏国元与庞勉的婚姻被赋予双重隐喻:既是知识分子与乡土中国的结合,更是革命理想对封建桎梏的突围。当庞勉在监狱中烧毁文件时“随着余烟的熄灭,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这个场景与魏国元“宁死堂上,不死堂下”的字条形成精神对位,道出了革命者特有的情感语法——爱欲必须让位于信仰,柔情终将淬炼成铁血。更令人唏嘘的是四兄弟的命运变奏,即魏国元的运筹帷幄、魏国臣的沙场喋血、魏国相的无声消失、魏国杰的救死扶伤,恰似抗战交响曲中的四个声部。当陈群在青白口为魏国臣召开追悼会,上千人同唱“秋风吹来真凄凉”的挽歌时,个体生命的消逝升华为集体记忆的铸就,这种叙事策略与白烨推崇的“民间记忆的仪式化书写”不谋而合。

确乎可以肯定的是,越是在历史的曲折幽深和现实的漩涡惊骇之中,往往越是能够见证人性,更能见出精神的持守与灵魂的质地。在历史观的呈现上,马淑琴跳出了传统抗战叙事的二元框架。她并未将笔墨局限于敌我对抗,而是敏锐捕捉到平西地区的复杂生态:郑大麻子这样的土匪势力在红色交通线上的暧昧角色,谭天元、平兆斌等地方豪强的政治投机,甚至普通村民面对“捡枪”与“交枪”时的生存算计,共同构成了抗战时期的微观政治图谱。这种写法暗合白烨所说的“历史的多孔性”——革命洪流中始终存在着无数细小的裂隙与协商。而魏国元处理孩子夭折事件时那句“要考虑到干群关系”,则揭示了革命伦理中残酷而必要的理性抉择,这种不回避历史褶皱的诚实,正是非虚构写作的尊严所在。

作为抗战胜利80周年的献礼之作,该文的当代性恰恰体现在对“遗忘机制”的抵抗。当作者写道“63个春秋是多么的静默和漫长,已超越墓主人生前的54载时光”,实则是以文学之力对抗时间的熵增。文中那些极具象征意味的物件——曹桂山终未能佩戴的党徽、庞勉珍藏半个世纪的汆儿面手艺、从佛岩村山洞取出的生锈枪管,都成为记忆的载体。这种“物的叙事”与近年兴起的“微观史”研究形成对话,也让作品超越了地域党史的范畴,成为整个民族精神考古的样本。

马淑琴以学者般的考据功夫和诗人般的意象营造,让这部作品既是一部宛平地区的《战争与和平》,也是一曲太行山版的《群星闪耀时》。

当2025年的阳光再次掠过八宝山革命公墓的松柏,魏国元与闻一多相邻而立的墓碑,恰好构成一个意味深长的历史隐喻:无论是知识分子的呐喊还是农民党员的坚守,最终都汇入了民族救亡的星河。马淑琴用这部作品告诉我们——记住那些“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的人,不仅是对抗战胜利80周年的最好纪念,更是对“刚柔相济”的荆楚精神(魏国元母系源自湖北)在平西大地上的创造性转化。这种转化正如文中那只既装药材又传情报的“蓝花包袱”,同时也意味着人物主体内部的精神净化,以及在幽深历史和残酷现实中的气性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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