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歌
陶村在整个镇里,不,整个县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村庄。今年过年,村里要搞村庆,把在外面工作的人都叫了回来。浩浩和爸爸开着三轮车到镇上汽车站接着大伯大妈和堂妹陶陶回到家里,奶奶和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
全家人正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着饭,勇勇和哲哲跑了进来,见有客人,一人把着个门框站在那里不吭声。爷爷说:“愣啥愣,自家人都不认得了?”勇勇和哲哲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大妈拿出糖果给他们散。
浩浩问他们啥事,勇勇说学校操场搭戏台呢,一块看去。
庆祝会后还要唱三天大戏。
爷爷说:“去吧去吧,把陶陶也领上。”吃完饭,大妈帮陶陶穿上大衣,他们一块儿出了门。
村子里早早地打扮了起来。巷子里平时堆积的粪土都拉到了地里,家家门口的柴禾垛都堆得整整齐齐,围墙刷白用颜料画着各种各样的画。
叭叭叭……几个小孩在放着炮仗玩得不亦乐乎。
拐过巷口,老远就望见学校大门上飘扬着的五颜六色的彩旗。
操场里满是人。许多大人把婴儿裹在胸前的大衣里也抱来瞧热闹。低年级的孩子在追来撵去,也不看路,不是踩到别人的脚面,就是撞到人家身上。
这种场合当然少不了小商贩了。有手里拽着一大把卡通氢气球,有自行车头插满了各样糖葫芦的;有推着架子车,上面摆放着各种玩具和小食品。这些商贩有的是本村的,有的是外村的。
浩浩他们班来了不少同学。男生你打我一拳,我扛你一膀,算是打过招呼。女生们手拉着手,胳膊挽着胳膊,说说笑笑地围在一起。
戏台搭好了,正在调试音响,浩浩他们过去看。陶陶指着戏台旁边摆放着的一溜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问浩浩:“那是什么呀,还用红布包着?”
大家走到跟前,瞅来瞅去瞅不明白。浩浩便伸手去撩那红布。手还没挨着,就听一声大喝:“不准动!”龙龙从对面的房间出来,跑到跟前。龙龙是六一班的,浩浩他们是六二班的。
龙龙插在他们和“红布”中间,咄咄逼人地冲他们说道:“干嘛哪!”
“看看。”浩浩敛了脸上的笑容说。
“不能看!”
“为啥不能看?摆这儿不就是为人看的?”
“但现在不能!”
“怎么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
“为啥?又不是你家的。”浩浩来了气。
跟龙龙一块的那个同学就说:“这是校长安排我们看护的,怕摸脏了。”
浩浩不为所动:“我就是看看,谁摸了?”说完又要上前。
龙龙直起胳膊挡住他:“你听不懂话么?再跟你说一遍,不准看就是不准看!”
浩浩犟劲上来了:“我今天还非看不可!”
浩浩抬手就要去推龙龙,陶陶拉住他的袖子:“明天看就明天看,走吧。”
浩浩并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要搁平时,立马会甩出一句:“不看就不看,谁稀罕!”但今天不一样,陶陶想看呢。没想龙龙这么不给面子,让他丢这么大的人。其他同学肯定会笑话他,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浩浩不依不饶了起来。勇勇和哲哲见状,赶忙上前连说带劝,和陶陶一起把他拉走了。
浩浩一直看不惯龙龙成天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你外公是支书,又不是你,牛什么牛!
龙龙不是他们村的。镇上把东点五个村的小学合并到他们陶村,龙龙就这样来到了他们学校。龙龙也不住校,就住在他外公家。
走远了,哲哲才小声告诉他们:“那是陶厂给龙龙舅舅他们做的陶像。”
浩浩气尤未消:“陶像?啥陶像?”
“村里评的对村里有贡献的人,陶厂就给每个人做了个陶像作为奖品。”
“你咋知道?”
“龙龙说的。还说他舅舅是贡献最大的人,第一名。”哲哲指着那排红布说,“龙龙揭起叫我们看了,最前面第一个就是他舅舅。”
浩浩丝毫都不怀疑哲哲的话,要不龙龙也不会那么上心和得意了。
浩浩和陶陶回到家。浩浩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爷爷问:“这是咋啦?嘴噘脸吊的。”陶陶就说了龙龙不让看陶像的事。
“啥陶像?”大妈问道。
陶陶把发生在操场的事和哲哲告诉他们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大妈站起身,就去拿大衣。大伯问她:“你做什么去?”
“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那有啥看的?”
“你别管。”
“村里的事,你看啥看。”
“我不是这村里的人?不是这村里的媳妇?”
“你平时又不在村里待。”
“其他人我不清楚,智丰隔三差五到上海来,我又不是不了解他。”
智丰就是龙龙的舅舅。
爷爷也过来劝大妈。
大妈对爷爷说:“爸,这根本就不是用财物贡献大小来衡量的事。”
爷爷说:“我知道知道,你以前也跟我说过,咱方林是搞啥创……”
陶陶紧接着说:“是音乐创作。”
“对对,创作创作。智丰是做生意的,俩人不是一回事。我也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爷爷劝大妈坐下,“你听我说,咱这毕竟是村里开会,要以对村里的贡献来说,智丰这些年确实给村里投了不少钱。修学校,扶持陶厂,建老年人活动室。村里人有个啥事都去找他。陶陶她爸呢,就是写写歌,一没钱,二没人,也帮不了人家什么忙。咱村里头一回搞活动,咱争来争去的也不好。照我的意思,村里说啥就啥,咋弄就咋弄,咱啥也不争,啥话也不说。”
“爸,您这么一说,我觉得更有必要说清这个事儿了。智丰开公司,那是物质财富。你儿子搞创作,那是精神财富。物质财物是贡献?精神财富就不是贡献了?噢,给村里办事才是贡献,不给村里办事就不是贡献?音乐会上,智丰作的曲子,在剧院演奏,大家都喜欢听,掌声一遍再一遍,连智丰都羡慕得不得了。这不也是给村里争了光?”
“你说的这些都对。可是人常说,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咱平时也不回来,回来就高高兴兴地。我觉得,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你只要觉得好,喜欢,就去唱,就去跳。不挣钱,或者人家不喜欢,不表扬,咱就不唱不跳了?”
“爸,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更不是去争这争那。先不说别的,咱总得为孩子想想吧。我是老师,知道树立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对孩子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什么才是真正的贡献?什么才是真正的出息?要靠自己的聪明才智,靠自己的勤奋努力,而不是靠父母,靠关系什么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做事,才能堂堂正正,硬硬气气做人!再者,贡献大小不是对村里,而是对国家,对社会。”
爷爷嗫嗫嚅嚅。
大妈说:“要不这样,我跟智丰打个电话,让他跟他爸去说说?”
爷爷不知该摇头还是该点头。
大妈从大伯要了手机,拨通,可是没人接。大妈就给发了个短信。
妈妈进来,说她织了些布,叫大妈过去,看喜欢哪个颜色,给她做个床单。大妈还了大伯手机,跟妈妈走了。
大妈一走,爷爷忧心重重地跟大伯说:“你一会儿劝劝咏婕,我觉得还是算了,叫村里人还以为咱是回来争名誉来了……”
话音未落,浩浩就说:“凭啥算了?我觉得大妈说得对。”
爷爷一推他:“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嘴。”
“爷爷,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啥了?”
“你说智丰叔的书白念了。”
“你这孩子,胡说啥呢……”
智丰叔是跟大伯一起考上的大学生。智丰叔上的医科大学,学的是医疗器戒。工作没几年,他就辞了职,开了个卖医疗器械的公司。他经常回来叫村里人联系在各地医院工作的亲戚朋友帮他推销。有一回爷爷就跟奶奶说:“智丰的书算是白念了!”奶奶就问他:“开公司当老板挣钱,怎么是白念了?”爷爷说:“从小学到大学十几年,国家把你辛辛苦苦培养出来,一点贡献都没做,你却不干了。你也好好研究个啥,造个啥出来。东西谁不会卖,要你卖?再说你家又不缺钱。你说这不是白念了是啥?”
这话浩浩记得可清了,就连爷爷惋惜怨艾的表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陶村有个陶器厂,主要做假青瓷碗,就是在陶碗表面涂上一层青瓷。除了碗,还做缸,都比较粗苯。改革开放后,搪瓷、塑料、不锈钢渐渐多了,他们的陶瓷很少有人要了。大伯到上海工作后,看那边茶具和手工艺品做的好,就跟智丰叔商量,叫村里的陶工去人家那里学习。智丰叔出的资。后来智丰叔又修学校,建老年活动室。作为回报,村里把退耕还林退出的坡地和荒山承包给了他。没料智丰叔并没种核桃、花椒、果树什么的,而是要用这些山地建公墓。说是城里人都愿意买,比楼房价都高。赚了钱给大伙儿分红。向来不爱管闲事的爷爷一得到消息二话不说就去找智丰叔和他爸:“你们做别的我不管,但这事坚决不行!村子都叫墓围了,夏天还咋坐在沟沿上歇凉?娃娃们还咋到沟里玩耍?”支书说合同都签了,没办法更改了。爷爷说:“这我不管!我把话搁这儿。你砌一个我拿镢头砸一个,砌一个我砸一个。你看着办!”村里人知道后,大部分都反对,智丰叔只好作罢。
奶奶说:“你爷爷见把人家生意搅黄了,心里一直不得劲。所以这个奖不奖的,就给你智丰叔吧,咱不争了。”
浩浩象弹簧一样站起:“这样更不能给他了。”
爷爷一拨拉他的脑袋:“你一景念你的书。学不下本事,说啥也是白说。”
奶奶叹了口气,对大伯说:“人家智丰出了钱,最后连个荣誉也没落下,这也说不过去。就照你爸的意思,跟咏婕说说。”
大伯说:“咏婕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奶奶说:“那啥意思?呜呜啦啦我也听不懂。”
大伯欲言又止。
奶奶就数落开了爷爷:“都是你。拉了一辈子胡琴,一分钱不挣不说,还倒贴功夫。村里这个学个戏,那个唱个曲,都来叫,把活都撂给我。这几天要不是感冒,家里早没影儿了。没想到儿子长大了,也弄这个。人家都回家过年,他年年回不来。现在又叫陶陶学……”
陶陶忙说:“奶奶,我是自愿的。您不知道,六一儿童节我每次表演,同学们可喜欢了。”
“演给钱吗?”
“给钱?那是表演呢。”
“没钱拿啥吃饭,拿啥买衣服,咋表演?你跟你爷、你爸一个样。”
爷爷说奶奶:“你跟孩子胡说些啥么。”
奶奶说:“我说的不对么?我还心想说写曲儿就是坐那儿,拿个本子拿个笔,一会儿就写完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一年去你儿子那儿,那一晚一晚不睡觉。半夜正睡着,忽地又爬起。有时好几天,出来进去,谁也不搭理,就像把魂丢了一样。把我心疼的,心说考上大学了,不用做庄稼活下苦了,没想到还不如庄稼户。村里人都说,你儿子在上海那么大,那么高级的地方,肯定挣钱不少。我都不好意思给人家说……”
奶奶说的没错。那年放暑假,浩浩和奶奶一块去的大伯家。
大伯正想安慰奶奶,爷爷却满不在乎地说:“挣多少钱是够事。”
“浩浩,浩浩。”妈妈在喊。
爷爷催他:“快去,你妈叫你呢。”
“我听见了。”浩浩朝爷爷做了个鬼脸,来到了妈妈房间。原来舅舅在鱼池捞鱼,打电话叫去取鱼。
吃过晚饭,勇勇来叫浩浩去哲哲家玩。陶陶要练琴,准备第二天的节目,浩浩就和勇勇出来了。村里给爷爷也安排了节目,陶陶回来知道了,也要参加。
浩浩他们出来,正走着,一辆小汽车从他们旁边驶过。勇勇眼尖,对浩浩说:“龙龙他舅舅的车,龙龙在里面坐着呢。”车子到学校门口拐了进去。
俩人疾步跟了上去,想看个究竟。
车子在戏台前停了下来,龙龙和舅舅从里面出来,上了戏台。
浩浩和勇勇躲在台角,悄悄伸出头去。
那些陶像已经搬上戏台摆好了。龙龙把最前面陶像的绳子解开,揭去红布。浩浩一看,果然是他舅舅。浩浩嘟囔了句:“哼!显摆!”
智丰叔端详了会儿,龙龙又把第二个打开。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浩浩和勇勇急忙躲了起来。
是村长、支书和校长。
智丰叔吩咐龙龙包好了回家去,然后从戏台上下来,跟村长他们一块进了校长办公室。
龙龙一走,浩浩和勇勇这才出来。俩人去哲哲家下了会儿军棋,浩浩烦躁地把棋子一推:“不下了不下了。喂,问你俩个问题,你俩可得实话实说。”
勇勇说:“没问题。”
哲哲抬起头:“啥问题?”
“你俩说,到底是龙龙他舅舅的贡献大,还是我大伯大?”
俩人你看看你,我看看你,讪笑着没有言语。
浩浩从床上下来:“回家。”
哲哲忙说:“我俩正想呢。”
“不用了,我知道了。”
勇勇说:“我,我觉得是你大伯。”
“我不需要你安慰。”浩浩系着鞋带,头也不抬。
“真的。我妈都说了,你大伯那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调调?”
哲哲也连忙说:“对对。咱那校歌不就是你大伯写的么。我爸妈在家老哼呢。”
从哲哲家出来,路过操场,里面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智丰叔的小车也不见了,村长办公室的灯也黑了,只有看台子的老头围着炉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戏匣子。
走过去好一截,浩浩突然有了个主意。他爬在勇勇耳朵边一说,勇勇噗哧笑了,连声说:“行!行!”
俩人折了回去,蹑手蹑脚进了操场。浩浩从标语上撕了一角拿在手里,然后同勇勇一起猫着腰来到戏台陶像跟前。
勇勇说:“离得太近了,老头能听见。”
浩浩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上去,你呆下面。我把它悄悄抱过来,你抹完了我再放回去。”
“发现了咋办?”
“不怕,咱又没偷东西。”
“那,那行。”
浩浩站起身刚准备往台子上爬,勇勇一拉他的衣襟:“你听。”浩浩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呼噜声。俩人一阵窃喜,伸出头观察了会儿,确认老头睡着了,一块儿爬上了戏台。浩浩把最前面陶像身上的绳子解开,揭起红布,往手里的红纸上唾了口唾沫,就在陶像脸蛋上涂抹了起来。灯光昏暗也看不清。觉着抹得差不多了,把红布重新包好,绳子系上,原路退了回来。
一出操场大门,勇勇乐不可支:“明天龙龙见了,嘴非气歪了不可……”
第二天大年初一,操场里早早挤满了人,外村好多人也跑了来。县里镇里和村里的领导坐在主席台前,学生们排着队坐在中间,奶奶跟那些婆婆婶子们坐在旁边,大伯智丰叔他们坐在最前面。浩浩坐下后瞄了眼龙龙,龙龙正直起身子得意洋洋地四处张望。
大会开始了,先是鸣炮,接着是村长讲话。村长讲了村里每年考了多少大学生,给国家培养了多少人才,还有陶厂,鱼池,村子建设,特色农业等等。讲完后县里和镇上的领导又讲。
接下来是颁奖。支书走到台上,先感谢了陶厂为村庆提供的这些精美的奖品。然后就听主持人说:“下面请支书为第一名颁奖!”
工作人员端起最前面的陶像,支书解开绳子。浩浩转过脸,盯着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一样的龙龙。接着就听见轰的一阵大笑,龙龙张着个大嘴半天合不拢。
浩浩好不得意。勇勇扽了下他的胳膊,往台上一指。浩浩望去,目瞪口呆:“大伯”正红着脸蛋,笑盈盈地望着他。
这,这咋回事?
昨天下午,浩浩往滩里取鱼刚一走,智丰叔就来到了他们家,说啥都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主持人强忍住笑:“有请陶方林先生!”
大伯上去从支书手里接过陶像。
支书笑着说:“看上去喜庆多了。”
大伯说:“满满的年味儿。”
颁完奖后,是获奖代表发言。
大伯站在台子中间,满含深情地注视着全场,说:“好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会去写歌,怎么会写出那么多歌?首先,我得感谢我的家乡,感谢我的父老乡亲,感谢老师,是你们打小让我明白,我们是一个大家庭,是一家人。大家都是这个大家庭的主人,都是亲人,都是兄弟姐妹。所以,心里总想着为大家做些什么,为大家的快乐幸福做些什么……上小学的时候,好多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还有我们的地方戏线腔,听得大家如痴如醉。加上从小受父亲的熏陶,我就萌生了要创作歌曲的念头……”
浩浩难为情地低下头去。其实大伯把这些早都跟他讲过了。老师也经常说,自私自利的人,只会斤斤计较,目光短浅,哪里还会为别人着想?更谈不上什么贡献、什么出息了……
接下来是表演节目。
先是一年级同学的舞蹈,接着是四年级的合唱,六年级的诗朗诵,村里自乐班的戏曲,大妈大婶的广场舞。
主持人上来:“下面有请陶百囤老先生,陶陶小朋友,也是爷孙俩,为大家演奏陶方林先生作曲的《陶村的早晨》。请大家掌声欢迎!”
陶陶拿着唢呐,爷爷腰上系着板胡上台了。他俩都打扮过了,陶陶抹着红脸蛋,头上扎两个长辫子,上身穿着红格子棉袄,下面穿的是蓝碎花棉裤。爷爷头上缠着毛巾,缠着绑腿,衣服是平时的穿着。
浩浩看见妈妈和大妈站在后台,一定是她们给打扮的。再看奶奶,挺直了腰板,乐着个大嘴巴,一点都没有平时埋怨爷爷的样子。
陶陶举起唢呐望着爷爷。爷爷一手扶着琴柱,一手端起琴弓,朝她点了下头。
陶陶腮帮子一鼓,一声清脆的唢呐声响起,浩浩耳边仿佛一声高亢的鸡啼,接着,鸟儿们象听到号角一般,从巢里扑棱棱飞了出来,站在枝头鸣唱了起来。这时爷爷轻轻地拉动了琴弓——星星一个个隐去,太阳渐渐升起;陶陶的唢呐欢快了起来——大门开启,背着书包的孩子们去往学校,小花狗在身边跑前跑后;陶厂的工人叔叔摔打着泥胚,鱼池的阿姨挥撒着青草和饲料……袅袅的炊烟从爷爷的琴弦上升起,小贩的叫卖声从陶陶的唢呐里飞出;扛着锄头的婶婶们在爷爷的琴声中走向田间,拖着犁耙的拖拉机在陶陶的唢呐里翻开肥沃的泥土;板胡和唢呐吹开了桃花,吹起了麦浪,吹红了苹果,吹甜了樱桃……
浩浩情不自禁地举目打量着四周,原来我们的村庄,那些树、鸟儿、房子,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亲!
再看龙龙,正目不转睛,如饥似渴地望着台上。
大伯把自乐班的琴师和跳广场舞的大妈大婶都请上台去,一同和爷爷陶陶演奏、起舞。台上台下顿时沸腾了起来。大家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子,跟着旋律摇摆着,欢唱着,高举着手机拍照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