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葬礼上（组诗）

大大的小

还有不足十天，就是新年

他却躺倒在我的悲伤里

躯壳是一个火柴盒

却足以容纳上个世纪

战乱、饥荒以及后半生

长年卧床的旧时光

而今一只硕大的木头匣子

抱起一小把骨灰

穿过十二月的麦苗

进入泥土内部，迎接

下一轮万物复苏

卖哭

头顶白绫，手拿麦克风

以他人的名义大声哭

哭腔传送几公里

却无法抵达哀伤的河岸

一场大雪下在塑料布上

稍微一用力就掸掉了

就像这刚刚完结的一生

漫长而又短暂

吹唢呐的女子

双眼紧闭，似乎

不忍心看着逝者已去

活人忙于演戏

憋红了脸庞，吹落

屋顶夕阳，枝头明月

眼眶里打转的物体

年轻的指尖一张一合

那么多嘹亮的悲伤

在铜碗里跳跃，翻滚

送别的人跟着唢呐哭

一匹白马举起纸扎的蹄子

踏着火苗奔腾

送别

长街十里再也看不见你

我的天空仍在下雨

一束光牵引你

一束光牵引你，你牵引我

我牵引一个孩子的好奇

就像祖父甩动衣袖

牵引当年的我顶着烈日

走出麦穗、棉花和玉米缨子

而今，背影是一条子午线

平分故乡的脸面

一半留守，一半送别

那么多亲人埋在临界点

往前，门里的旧器物

似乎伸手即可触碰

再往前，它却开始抽离

如同一曲拉魂腔

退回到唢呐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