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钟表行（组诗）

时间的动静

秒针在玻璃罩里踱步

老座钟的摆锤晃成

掉了漆的招牌

有人来修1980年的英纳格

齿轮卡着半张粮票

滴答声是未寄出的信

漫过生锈的门槛

和指针一样

老金每天擦三次柜台

指纹叠着指纹

像指针在表盘上

反复压出的辙

疫情那年春天

他数着口罩上的褶皱

和停摆的电子表

一起等惊蛰

修钟表的人

螺丝刀旋开黄昏

他看见某块机械芯里

藏着少女的初吻

如今他给智能手表换电池

像给异乡人递一杯热茶

指腹的茧

是时间磨出的刻度

被遗忘的

电子屏吞掉了报时鸟

橱窗里的瑞士机芯

蒙着2003年的灰

有块怀表留有地址

主人说“等拆迁再来取”

老金把它放在最上层

像保存着

一整条街的童年

短暂的长久

他给孙女讲机械原理时

阳光正爬过修表台

照亮四十年前的收据

和刚换的LED灯珠

某块表开始走快

像那些突然加速的离别

而他站在时间的褶皱里

活成了老字号的

最后一个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