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宇，蝼蚁（组诗）

保险推销员

西装第三颗纽扣总扣得最紧

仿佛攥着没签单的焦虑

微笑，大刘已练习五十次

递出的宣传单页还止不住地抖

抖得比客户的犹豫更急

“保障”两个字被反复搓热

又凉在前台小姐的客气里

暮晚的手拨通女儿电话

背景是金鹰世界中心的灯

亮着，却不属于自己

保安

橡胶棍在墙角站成一块碑

登记本上的空白格

填满一页，又换上一页

老杨数着驶入地库的车

就像数着漏在打卡机外的晨昏

凌晨三点，电流声冲出对讲机

划破芜湖的寂静。“18层消防门虚掩”

脚步的回响比月光更沉

玻璃幕墙外，城市正在酣睡

他把自己也站成一块碑

保洁

一遍又一遍，擦拭桌面

咖啡渍模糊了记忆

方便袋在推车中堆叠，装满

白领丢弃的生活，还带有余温

电梯间的广告屏闪烁奢侈品的光

她低头，避开沾着灰尘的袖口

清空最后一个垃圾桶时

发现里面躺着没吃完的面包

一双手握紧塑料袋

风从窗口漏进来

前台

“您好，请问预约姓名”

一句话每天要笑着说上百遍

小余盯着访客的字迹

如同盯着看不清的明天

指甲缝里还残留昨天

整理文件的纸絮

快递员又送来一个包裹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自考教材

夕阳拉长大楼的影子

工牌在胸前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