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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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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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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豚之境,待鹿悠影

——石首天鹅洲生态保护区纪行

九月破晓,轻车出常德。一百三十八里路程,蜿蜒如带,悄然串起了安乡的稻浪、南县的荷风、华容的棉海。约莫两个时辰,天地次第开阔,终见水网密布,芦苇绵天。石首界碑矗立于马路右侧时,江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那一刻,旅途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此行有三愿:一访忘年交兆琥,二见江豚戏水,三寻麋鹿踪迹。车停稳那一刻,便见那熟悉的身影从柳荫下奔了上来。三年未见,只他眼角居然添了几道笑纹。“来得正好,我也是刚刚到。”他紧紧地握我的手,“气温偏高,受累了。不过,我瞧见江面平静,应该是观豚的好时候。”

午后日头正旺,跨越石首长江大桥后我们沿江堤而行,不一会儿便进了天鹅洲保护区。观豚廊下芦苇甚密,高可没人,微风轻拂,芦花如雪花纷飞。兆琥在保护区守护了二十多年,每一处犄角旮旯都能讲出精彩的故事。“你们瞧那儿”他驻足指向江心,“它们来了。”

顺着兆琥手指的方向,波光潋滟,数道青灰背鳍划破水面,倏忽即逝。凝神细望,竟有好几头江豚悠然游弋;它们时而跃出江面,时而潜入深流,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幻作多彩霓虹。

“这是长江江豚,”兆琥语声轻柔,“世间独有,不足千头。它比大熊猫还金贵。” “金贵”在石首方言里是比金子还贵重的意思。

我们一行无人屏息静观。发现江豚并不畏人,居然游到距岸不不足50米的地方。尽管两个顽童在岸边欢呼雀跃,它们依然在近岸水域“嬉戏”,仿佛知道我们几个是远道而来的“豚友”。“这家伙很聪明,”兆琥眼含笑意,“特别不惧孩子。这些年的保护有很好的效果,它们也就慢慢地不再避人了。”

转道往麋鹿保护区,途经退耕还湿的滩涂。兆琥示意我们脚步轻巧些,与它们保持100米以上的距离,他年轻眼亮第一个发现麋鹿群:“看那边。”但见苇浪翻涌处,数头麋鹿若隐若现;角杈纷披,毛色与秋芦一色,警觉地昂首四顾。兆琥告诉我们:“这应该是一个麋鹿家族。”我们隐在稍大的树干后面,见鹿群渐安,低头觅食。一头小鹿蹦跳嬉戏,险些跌倒,母鹿温柔地注视着,此情此景,恍若仙境。

“这就是我们说的‘四不像’,”兆琥低语,“绝迹上百年,终于返回故土了。” 兆琥的语气里颇有几分自豪。

暮色渐浓,兆琥的厨房飘出菜香。奶白的鲫鱼汤,脆嫩的藕带,家酿的米酒,香煎刁子鱼,甜生生的菱角,粉嫩嫩的莲蓬都是地道风味。三杯酒下肚,兆琥打开话匣:“天鹅洲保护区成立前,这里还是荒滩。百姓围湖造田,与豚争水,与鹿争地。”他轻抿一口酒,“那时说要保护,老百姓并不理解。说人都顾不过来,哪里还去管畜生?”

“后来呢?”

“后来生态好了,游客来了,经济发展了,石首由县改为了市,老百姓才明白保护的好处。绝不会出现伤害豚鹿的事情。”

翌日拂晓,我驱车再来江边。晨雾朦胧中,江豚依旧来于近岸游弋,麋鹿隐现芦荡之中,近水远树处氤氲弥漫。天与地在那一刻铸成大美与和谐。

临别时,兆琥执手相送:“保护豚和鹿,实际上是守护人心。人心向善,万物方能各得其所。”

车行渐远,回望天鹅洲,雾如梦幻,鹭影翩翩。忽然想起兆琥昨夜那句话:“各得其所,各安其分,斯为大同。”

进服务区休整时,我草成了一首《水调歌头·天鹅洲》:

芦雪锁寒秋,江豚溯碧流。

麋影隐深幽,烟水两悠悠。

谁记沧桑几度,犹见风霜满袖,十载守荒洲。

万物共生处,天地自春秋。

稻云漾,荷珠坠,絮棉柔。

樵歌云外起,皆道生灵是吾俦。

莫说耕蓑寂寞,惟抱冰心如玉,何必问沉浮。

千载月,清辉在,照襟眸。

搁笔时,秋月正明。仿佛听见远方鹿鸣穿过云梦泽的夜色,如天籁,似禅音,在我的心田回荡,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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