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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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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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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织锦:一封岁月的情书

——给妻子的红宝石婚礼物 

1983年暮春,汉阳门高大的梧桐树刚长出嫩叶,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婆娑的光影。我骑着那辆破旧的大桥牌自行车,后座上载着你,你穿着一条碎花白裙子,发梢上还沾着几瓣早春的花儿。玉兰花的香气和自行车链条的黄油味混在一起,成了我们初时的记忆。

那天,春风和煦,阳光正好。我蹬着那车,载着你在武昌解放路上穿行。你笑得像个孩子,发梢在风中飘动,阳光洒在你的脸上,显得特别灿烂。路过曹祥泰食品店时,我悄悄地把两颗水果糖塞到你手里,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剥开糖纸,将一粒糖放进我的嘴里,也把甜味弥漫到了空气中。

后来我才知道,那两颗糖是你用半个月的粮票换来的。建设科的午餐通常是又凉又硬的馒头就着半碗微热的神仙汤,你却把甜留给了我。40年来你总是这样,把最好的留给我,自己却默默承受着生活的艰辛。那一刻,我明白了,爱情不仅仅是甜言蜜语,更是生活中的一点一滴。

1985年腊月,我们在马鞍山下租借了一套房完婚。昏黄的白炽灯下,黄陂裁缝缝制的大红棉袄袖口居然漏出了棉絮。你却只顾低头缝补我磨破的秋衣,银针在房间穿梭,就像在编织我们的未来。女儿出生那晚,气温飙升到40℃,你哼着跑调的《天涯歌女》,把阵痛化作了一首摇篮曲。

那会儿空调还是稀罕物,家里的一台黄鹤楼牌电风扇还是用攒了好久的公分劵买的。你把风扇对着我吹,说月母子不能吹风,不然,等将来老了会留下头痛病。结果,满月那天,你周身都焐出了红痱子。见我心疼,你却说:这其实是生活的滋味。也难怪,每当药罐子在蜂窝煤炉上熬着时,你就会在碗底放一勺白糖,说那是生活的甜头。

2018年的三伏天,北京阜外医院的走廊里,绿色的油漆开始剥落。手术室的指示灯令人不安的亮着,我的影子被钉在“家属等候区”的牌子下面。手里的病危通知书被我攥得皱巴巴的,像一只纸鸢。你从麻醉中醒来,小指勾住了我的无名指,就像当年生孩子时攥紧床单的力度。

康复期间,我推着轮椅陪你沿东湖南岸散步,你笑我拍睡莲时摔成了一只泥猴。夕阳把轮椅的不锈钢扶手镀成了金色,就像我们那年在黄山莲花峰锁链上挂的同心锁,重新活了过来。

今天早上,你穿着那条褪色的白底碎花的裙子浇花,水壶喷出的水汽里,我好像又看到了1983年的玉兰花。紫砂盆里的虎耳草还记得,你偷偷用我的退休金买它时的狡黠。整理书柜时,我翻出了你泛黄的记事簿,褪色的圆珠笔迹像星空一样散开:“3月15日,给陈侄儿买童车”“5月20日,扯花布给丫头做裙”“9月23日给慢慢买生日蛋糕”。最后一页上,你用蜡笔画了个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等将来有钱了,一家三口一起坐飞机看大海。”如今,女儿买的从阿德莱德归国的头等舱登机牌在记事簿的霉斑里发酵。

花功夫淘回来的红宝石原石躺在天鹅绒匣子里,棱角折射出四十年的光。你说它像我们争执时蹦出的火星,我却想起了那间简陋的婚房里,你那双磨破的红绒拖鞋。半夜里,你枕着我静脉曲张的胳膊,呢喃着:“下辈子记得骑永久牌自行车接亲哦!”鼾声里还带着甲状腺切除后的潮汐音。厨房里飘来当归与党参炖鸽子的香气,你踮起脚尖关窗的身影,还是那个在长江大桥桥头堡下躲雨的少女。

亲爱的,这四十年教会了我——婚姻不是橱窗模特僵硬的微笑,而是紫砂壶壁上越来越厚的茶渍;誓言不是教堂穹顶的回声,而是三五牌闹钟弹簧坚持的震颤。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还会选那辆掉链子的大桥牌二八自行车,在落樱纷飞的四月,载着穿白裙的你,把人生骑成一首夹杂着车铃声与喘息声的散文诗。

2025年的晨光漫过了250度的老花镜片,药包里你的华法林钠片与我的布地奈德福莫特罗吸入粉雾剂正在窃窃私语,讨论着永恒的新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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