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喝喝”这个词,听着就透着郑州街头那股子烟火气,又像刚出锅热气腾腾冒着香气的一碗烩面。说白了,就是那些懂吃、爱吃,把郑州风味嚼得透透的人。我从前从没想过,好吃也能成一派气象,直到认识老陈——这个把郑州滋味刻进骨子里的老友,陪了我好些年。起初我瞧不上他,觉得他整天追着面馆跑,没什么正经追求,可后来我依旧平平,他却凭着对郑州吃食的钻劲儿,成了圈子里公认的“郑州美食行家”。
我并非反对吃喝,毕竟是生存之本。但咱河南向来推崇踏实节俭,老辈人总念叨“就知道吃,没出息”,小伙伴也会打趣“馋猫,整天胡吃海喝”,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对“只懂吃”的人难免带着偏见,直到看清老陈的吃里藏着的门道。
老陈是土生土长的郑州人,大半辈子守着这座绿城。家境不算差,有自己的小生意,却总不上心,满心满眼都是哪儿的面地道、哪家的汤够味。他爱吃却不胖,身材利落,穿件印着“郑州烩面”的旧T恤能扛好几个月,在他心里,郑州的吃食才是头等大事。
郑州的清晨,是被胡辣汤的香气唤醒的。天刚蒙蒙亮,街头还裹着夜的微凉,方中山胡辣汤店的灯早已亮得醒目。老陈揉着惺忪睡眼快步走进店,门口早已热闹非凡:穿睡衣的老街坊、赶早班的年轻人挤在一处,碗筷碰撞的叮当声、老板舀汤的吆喝声“来喽!优质胡辣汤一碗!”,混着胡椒的辛辣霸气,在清晨的空气里肆意弥漫。他找个小方桌坐下,扯开嗓子喊:“老板,头锅优质胡辣汤,多放香菜多搁牛肉丁,再来一小份现炸油馍头!”
不一会儿,一碗红彤彤的胡辣汤端上桌,浓稠汤汁里,牛肉丁、黄花菜、面筋块若隐若现,刚上桌的辛辣味就呛得人鼻尖一麻。老陈迫不及待舀起一大勺,胡椒的热辣瞬间窜进喉咙,紧接着牛肉的醇香在舌尖化开,暖汤滑进胃里,整个人都被这热乎气唤醒了。就着外酥里嫩的油馍头,咔嚓一口下去,酥脆外壳裹着软和内里,与胡辣汤配得恰到好处,吃得他额头沁出细汗,忍不住直呼:“真得劲!”
喝过早汤,挨到上午十一时许,老陈又雷打不动地往合记烩面去——那是郑州人午餐的心头好,开了几十年的老店,师傅扯面的手艺堪称一绝,羊肉汤熬足几小时,奶白色汤汁浓得化不开。他往凳子上一坐,大声招呼:“老板,来碗面!”跑堂的顿了顿,等着他吩咐,老陈接着说:“硬面,清汤,多放香菜,多放二两羊肉丁,再配一碟糖蒜!”跑堂的立马应和:“来喽,一碗硬面清汤多香菜多羊肉烩面,配糖蒜一碟!”
热气腾腾的烩面端上来,老陈先扶着碗沿小嘬一口清汤,头轻轻晃两下,羊肉的鲜味儿从舌尖暖到胃里,瞬间精气神十足。接着挑起一筷宽宽又筋道的面,蘸点醋,就着糖蒜慢慢嚼,慢慢品,看他那吃相和神态,就知道这碗面让他吃得有多爽了。
吃完烩面,老陈慢悠悠踱到顺河路的茶馆。郑州人爱喝茶,茶馆藏在老街巷里,他常去的那家,用的是嵩山引来的山泉水,泡的是信阳毛尖。往藤椅上一坐,一壶茶泡开,“郑州吃友茶话会”就开场了。
吃友们陆续赶来,先聊昨天的面:哪家劲道不足,哪家汤头不正;再商量今天的去向——郑州面食多到数不清,除了合记,萧记三鲜烩面的老母鸡羊肉汤配海参鱿鱼,鲜得有层次;郏县饸饹面、油泼面各有风味。要是吃腻了市区,就结伴去周边:开封杞县的羊肉烩面,肉嫩面滑;洛阳浆面条的酸香回味无穷;登封刀削面、新郑手工面,都是他们寻味的目标,聊得热热闹闹,像开一场正经的“吃食研讨会”。
老陈他们这些好吃客,吃吃喝喝从不止于口腹之欲,更是对郑州生活的深爱。在舌尖流转的滋味里,他们感受着这座城的风土人情:清晨胡辣汤摊的袅袅热气,烩面馆里师傅扯面的噼啪声,夜市上烤面筋的烟火气息。他们传承着中原饮食的老规矩——吃烩面配糖蒜,喝胡辣汤就油馍头,用最实在的方式,让这些味道在郑州街头巷尾代代流传。
这吃吃喝喝之间,藏着郑州人的生活智慧,裹着中原大地的人文情怀,也让日子过得像那碗热辣的胡辣汤、筋道的烩面,热乎、有劲,满是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