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香里的等待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我忽然被一股清冽的香攫住了脚步。不是香水的甜腻，也不是食物的醇厚，是那种带着草木清气的香，像初夏清晨沾着露水的风，一下子漫过鼻尖，缠上心头。

我寻着香味走到阳台，猛地怔住了。那盆被我放在在角落里的茉莉，不知何时已缀满了白花。星星点点的白，挤在翠绿的枝叶间，有的完全舒展，花瓣薄如蝉翼，露出嫩黄的蕊；有的半开半合，像抿着笑意的唇；还有些花苞鼓鼓的，像藏着秘密的珍珠。几个月前刚买回来时，它还只是几枝光秃秃的绿梗，带着被修剪过的新鲜伤口，我甚至怀疑过它能不能活下来。

记得那天在花卉市场，它被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叶片上还沾着点泥土。卖花的人说：“这茉莉好养，你对它上心，它就给你开花。”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它买了回来，找了个旧花盆，从公园里挖了些土，小心翼翼地栽进去。起初的日子，它总是蔫蔫的，迟迟不冒新叶，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它，浇水、松土，对着那些沉默的枝条自言自语：“你倒是长啊，给我开朵花看看。”

阳台的光照不算最好，每天只有下午两三个小时能晒到太阳。为了让它多晒点阳光，我每天中午把花盆抱到太阳底下，傍晚时再搬回家。有次出差三天，临走前特意在盆底垫了个接水盆，浇足了水，心里却总惦记着它。回来推开家门，果然看见几片叶子卷了边，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我赶紧给它浇水，又把发黄的叶子小心剪掉，蹲在旁边看了许久，直到看见新叶的顶端冒出一点嫩绿，才松了口气。

有时候觉得自己把花当孩子养，我心想：“你对它好，它都知道的。”就像小时候跟着外婆去田里看向日葵，她总说花是有灵性的，你给它唱歌，它就开得更艳。那时我不信，现在看着这满枝绽放的茉莉花，忽然懂了。植物的回报从不含糊，你浇的每一滴水，施的每一把肥，挪盆时的每一次小心，它都悄悄记在心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用满枝繁花给你一个惊喜。

这让我想起去年学做面包的日子。第一次揉面团，手忙脚乱到把面粉撒了一地，烤出来的面包硬得像石头。我对着那盘失败品发呆，可我偏不认输，上网查教程，周末在家一遍遍练习。揉面揉到胳膊酸，发酵失败了七八次，直到某个周日的下午，空气炸锅“叮”的一声响，打开门，金黄的面包蓬松地鼓着，带着黄油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一刻的欢喜，和今天闻到茉莉香时一模一样。生活里的惊喜，似乎总藏在这些笨拙的坚持里。

我凑近那盆茉莉，轻轻碰了碰花瓣，指尖沾了点清甜的香。那些曾经被我抱怨过的琐碎时光。忙完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给它浇水，放弃懒觉为它换土，甚至为了让它多晒点太阳而反复调它的位置，此刻都有了温柔的注脚。原来所谓的回报，从来不是凭空掉下来的礼物，而是你在日复一日的付出里，和生活达成的默契。

傍晚时，我剪了两枝开得最盛的茉莉，插在客厅的玻璃瓶里。香味渐渐弥漫开来，整个家里都充满着茉莉花香。生活中，那些看似无关的小事，其实都藏着同一种道理：你认真对待的每一分，时间都会替你记着，然后在某个节点，用最美好的方式回馈给你。

夜里躺在床上，茉莉的香还在空气里游弋。我想起刚步入社会时租的那间小房子，窗外有棵不知道名字的树，夏天会飘进细碎的花香。那时我总觉得日子漫长，也曾想过亲手种一盆属于自己的花。如今站在阳台上，看着满枝茉莉，忽然明白，生活从不会辜负认真对待它的人。就像这茉莉，你不必急着要它开花，只需按时浇水，耐心等待，它总会在某个清晨，用最清甜的香告诉你：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第二天清晨，我又去看茉莉，发现昨天还打着苞的那几朵，也悄悄绽开了。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花瓣上，像是镀了层金边。我想起卖花人的话，忽然想对这盆茉莉说声谢谢。谢谢你让我懂得，生活里的每一份惊喜，都是藏在平凡日子里的礼物，而拆开礼物的钥匙，就握在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坚持里。

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茉莉的香，也带着生活的甜。我知道，只要继续认真对待眼前的日子，总会有更多这样的瞬间，在不经意间，给我满室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