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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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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母三迁后

槐花飘雪的四月,孟轲跟着母亲第三次搬家。新居是学宫西墙外一处青砖小院,推窗便能望见杏坛上飘动的青衿衣袂。九岁的少年仰头望着檐角垂落的紫藤,忽然听见墙那边传来朗朗诵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这才是该住的地方。"孟母将织机摆在廊下,梭子穿过经线的声响与读书声渐渐合拍。孟轲每日晨起便趴在墙头,看学子们捧着竹简走过开满白蒿的石径,看他们腰间玉佩随着拱手作揖的动作轻轻相碰。

直到那天在城南市集遇见阿虎。

"尝尝这个!"满脸油光的屠户儿子将烤得焦香的羊腿塞到孟轲手中,"昨日我家铺子来了个游侠,说在函谷关外一人单挑十三个山贼!"油渍在《诗经》竹简上洇开,孟轲听得忘了擦拭。阿虎腰间别着的青铜短剑在阳光下忽闪,映得他眼中燃起两簇火苗。

暮春的蝉鸣里开始混进刀剑相击的脆响。孟轲把母亲给的买书钱换成木剑,跟着阿虎在城郊废弃的烽火台上比划。有日下学归来,孟母瞥见儿子中衣领口沾着几点赭色,伸手一捻,指腹染上淡淡的血腥。

"是朱砂!"孟轲慌忙后退,袖中滚出半块残破的砚台。孟母望着砚台边沿新鲜的水波纹刻痕——那是她省下半月饭钱才买来的。

暴雨骤至的黄昏,学宫祭酒撑着油绢伞叩响门环。原来孟轲为护着被嘲笑的阿虎,竟用砚台砸破了同窗的额头。雨水顺着伞骨汇成溪流,孟母看见跪在雨中的阿虎被两个衙役拖走,少年倔强的脊梁在青石板路上拖出水痕。

"你以为自己在行侠仗义?"夜半时分,孟母掀开织机旁的陶罐,取出冻得发硬的伤药,"这一砸,断了阿虎最后的上学机会。"

孟轲跪坐在蒲团上,看着母亲用银簪挑亮灯芯。灯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礼记》卷轴上,忽大忽小地晃动着。"可知我为何三迁?不是要你学成庙堂之器,是怕你分不清何为真正的仁义。

梆子敲过三更,孟母突然取下墙头的蓑衣:"随我去看夜市的炊烟。"

城南陋巷飘着经年的荤腥气。他们站在阿虎家肉铺对面,看着十五岁的少年在寅时起身,就着月光磨刀。铁器与磨石相撞的火星溅在结霜的砧板上,阿虎呵着白气将半扇猪肉扛上肩头,冻红的脚趾从草鞋破洞里探出来。

"前日你打伤的李家郎君,此刻正躺在锦衾里养伤。"孟母将儿子肩头的落叶拂去,"而你想护着的人,天不亮就要操刀谋生。"

启明星升起来时,孟轲发现母亲鬓角沾着晨露。织机旁堆积的缣帛在窗下泛着青白色,他忽然看清那些经纬交织的纹路——母亲织的每一匹布,都在市集换成了他书箱里的竹简。

"侠者,夹人也。但要扶助的不仅是眼前一人。"孟母的手指抚过织机横梁,梭子穿过密匝的经线,"你看这千丝万缕,若只盯着其中一根,永远织不成完满的图案。"

多年后,当孟子向齐宣王讲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时,忽然想起那个霜色浓重的黎明。市井的炊烟与学宫的钟磬声在记忆里重叠,他终于懂得母亲当年说的"大义"——不是孩童逞勇的快意,而是让磨刀的、织布的、读书的都能各得其所的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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