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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语天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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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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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边的玉米地

今年夏天出奇的热,不说在城里,即使在乡下老家,也少了自然风都凉爽,让人不愿意出去走动,只想再空调屋里待着。

长时间没有回来了,出去看看地里的庄稼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和记忆中的相仿?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也就撺掇着自己出去走走,沿村前地边溜溜,看看庄稼长势,和邻居街坊拉拉家常。

出门时专门摸了摸口袋,看看有没有把烟装上。我是不吸烟的,看不能不带烟出门,遇见前后街坊,左右邻居,需要寒暄几句,还要掏烟敬上,这是礼节。否则就会有人说你,你看,那谁家孩子回来了,见面连根烟都不让吸,一点礼数都不懂。

出了胡同,沿街向村东头走着,街道整洁干净,垃圾桶里边摆放,太阳能路灯晒着阳光,有了它们,晚上的街道都是亮堂的,完全不像小时候我在家,晚上出门黑灯瞎火,到哪里都是深一脚浅一脚。

街里没有人,偶尔看见别人家的狗趴在门口阴凉处伸长了舌头。

也是,这么热的午后,都在家里歇着,谁会像我一样,出门转悠。

村口的小树林遮阴蔽日,早年的小杨树这时早成了栋梁之材,可现在盖饭都是钢筋混凝土浇筑,它们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在这里长着,成为村边的一道风景。

蝉声偶尔在树荫中响起,单调简短,没有了以前的热闹,那时候夏日的树林,就是蝉鸣肆虐的地方,不管你愿不愿听,都得享受那份廉价的歌声。

起初一两只在叫,接着是一群在叫,忽而是整个树林里边蝉一起叫。

那声音如海水澎湃汹涌,似万马齐喑咆哮奔腾,只觉得置身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之中,你根本分不清来自那个方向 。

走过树林就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才下过雨,棒子苗长势正旺,每一个叶片都油绿发亮,似乎要滴出水来。

棒子苗高低不一,那些过膝的是麦茬地里种的,才过脚踝的是剜蒜后种的,茬口不一,点种的时间不一样,苗的大小也不一样,但在农人的眼里,都一样,都如同自己的孩子,哪一个都是亲生。

我喜欢这些棒子苗,喜欢这碧绿的田野,我从小在农村长大,这暄软的土地就是我的乐土,这生机盎然的棒子苗就如同我的小伙伴,不管早晚,无论风雨,都会和它们在一起。

薅草喂猪离不开玉米地,锄地松土也是在地里,还有浇地打药也是为了它们能够茁壮成长。

那时候最让人高兴的就是下雨天,雨来的时候不说往家里跑,而是都急着往地里赶,把一个化肥袋掖进去一个角顶在头上,或者拿一块塑料布系到脖颈,就算是遮风挡雨,就这样赶到地里,给脚踝高的玉米苗间苗,给过膝高的棒子地里撒肥料。

大人在前,孩子在后,一个带头一个模仿,农村的孩子就是这么长大的,不用怎么教,长大了都是种地好手。

也正是这样,我还在初中时就学会了干好多农活,而且干的还挺好。

走进玉米地,我摸着碧绿滴翠舒展如带的玉米叶,不禁想起那时候撒药防虫的事来。

也正是这么高的时候,玉米苗生了钻心虫,它们不吃长大的棒子叶,只咬那些嫩嫩的打着卷的棒子心,把一个个嫩叶咬烂,一棵棵玉米没了心就不能再长,秋天的收成就成了一场梦。

那时候灭虫没有好方法,全部手工撒药。

把六六粉拌进捣碎的炉渣灰,倒进脸盆,一手抓住卡在腰间,另一手捏住一小摄撒进玉米心,没有虫口的少撒预防,已被咬的多撒杀虫。

下雨天不能撒药,越是天热效果越好,短衣短裤 端着药盆一头扎进玉米地,一摄一棵地撒药,汗水流下额头,浸湿后背,玉米叶拉得刺痒难受,但不会停下来,也不会说累,心中只想着早点撒完药,早点灭虫,能有一个好的收成。

种庄稼辛苦,做农民不易,但我们从来没有觉得有多苦,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是靠土地活命,靠种庄稼吃饭。

一个农民种不好庄稼,会被人笑话,会让人家说外行。我们这些小孩没有人教,只是从小跟在大人屁股后头,在坷垃地里,在庄稼堆里,在风吹雨淋里,就什么都学会了。

大人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学,不用刻意,只是照做,实在不像话的时候,父母自然会纠正你的错误,每一句都是行家水准,每一个动作都是把式模样。

那时候没有除草剂,雨后杂草长得很快,浇过几天的地,也要松土除草。就像眼前的玉米地,那时候这么大的玉米苗生长正旺,扎根拔节都需要养分,那么多杂草不锄,就会和它们争夺口粮。

农民最看不得庄稼地里有草,谁家地里的草多了高了,要把庄稼苗吃了,就会被人笑话,被叫懒汉。

于是我也下地除草,跟着母亲学会了怎么用锄省劲,怎么让草死苗活地发暄。

开始的时候偶尔也会把庄稼苗锄掉 ,母亲会说,锄掉一棵苗没啥,但一定要看看因为啥把它锄掉了,同样的错不能再犯。

由此母亲教会了我锄玉米,也让我在以后的生活中学会了事后总结,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我们锄地的时候,身体都会前倾,弯腰接近土地,这样的姿势可以把锄头拉得更远,可以一下锄掉更多的草,也能让我们更加接近庄稼,看它们开心生长的模样,特别是有风吹过时,叶片沙沙响起,似对我们表示感谢,又像是对我们啧啧赞誉。

母亲常在此时说,你看,腰弯得越低干活越快,直起腰时才能看得更远。

眼下的玉米地里除了正在腐烂的麦茬,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杂草,这都是除草剂的功劳。

沿村边地头边走边看,一边是庄稼旺盛,一边是树林葱郁绿荫正浓。

在村后的小树林遇见了几个正在乘凉的乡邻,有叔叔大爷,也有同辈兄弟。我摸出口袋里的烟,散给他们,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大都没有接烟,连连摆着手说,不吸了、不吸了。

就连那一两个接烟的人也笑着说,吸烟没啥好处,现在也很少吸了,不过你的烟说啥也要尝一尝。

大伙说笑着,聊一些过往,说一些眼下的事。我说现在地里没草,也不用锄地了。

“早就不用锄地了,看好庄稼长势,除草剂一打啥草都没了。就是打药也是无人机,嗡嗡一飞,省时省力,现在都是科学种地,没有以前那么累了。”邻居大叔笑着和我说。

树荫里传来几声鸟鸣,我抬头看了看说:“按说现在正是蝍蟟多的时候,咋听不到多少叫声啊?”

“现在那里还有那么多蝍蟟啊,蝍蟟猴刚出来就会被夜猫盯上,再有城里人喜欢吃野味,花高价来村里收,逮蝍蟟猴的人多,它们好不容易爬到树上,又大多被鸟吃了,真正能变成蝍蟟的没多少,这样也就听不到以前那样的声势了。”旁边几个邻居说出了原因。

我抬眼看向树林外的玉米地,那流淌的翠绿着实喜人,那盎然的生机满是收获的希望。

一只野鸡在绿色里腾空而起,嘎嘎鸣叫着飞向远处。

“咱们这里也有野鸡了,以前可没有见过。”我欣喜的说。

“现在环境好了,也不让逮鸟捕雀了,好多鸟都来村边树林安家,以后会越来越多,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就连这玉米熟了,也不用掰棒子倒棒子秸了,全部机械化,一遍过,棒子穗剥得干干净净,棒子秸直接粉碎到地里,省劲多了。”说这话时,他们眼里满是自豪。

是啊,故乡还是我的故乡,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但有些东西正在远去,有些东西正在到来。

放眼绿油油的田野,野鸡的羽翼划开凝滞的热浪,在玉米地上空拖出一道渐远的翡翠痕。我忽然读懂母亲当年的话——弯腰时看见的是扎根的土地,直起身时望见的是流动的时光。

那些消失的蝉鸣与锄头,正化作电子屏上的数据,在无人机的嗡鸣里,续写这片土地新的生活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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