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窑火陶影潦浒村(组章)
曲靖潦浒,彩云之南一个泥水相依、窑火绝恋千年的土陶村落。清浅的盘江水,朴实的陶泥土,炽热的龙窑火,生动着一代又一代制陶艺人的生活。
——题记
1.龙窑
陶村里土命的精灵。
土坯、砖块和泥巴,伸展骨骼,如受惊的蛇,静脉曲张蜈蚣的脊背,高挺旗杆炊烟的尾巴,斜坡俯冲,叩首土地。青瓦龙鳞翘屋檐,一蓑烟雨越千年。
龙口薪火,满血正能量,不歇地吞吐,不灭地燃烧,不停地更迭,星火点亮陶村人尘土凡胎升值的期望……。
2.制泥
花围裙的陶艺人,垒土围塘,汲水入土。
赤脚。挥鞭。牵一头老牛在碗口朝天的土塘里重复转圆,蜂窝般深深浅浅、歪歪斜斜的脚印,拔节。脚窝起起落落,无数次愈合着泥土花开的伤口……。土和水这对欢喜冤家,从不相往来到相遇相恋,相依相生。
陶艺人制泥,酷似李白嗜酒,陆羽爱茶,完全道法自然、原始崇拜。初生的塘泥再度被钢线切割。羊角揉。菊花搓。我仿佛听见,粗粝的陶泥在陶艺人反复揉搓的煎熬中茁壮黏合。
3.拉坯
山顶洞,两块顽石偶然碰出文明的星火。半坡人,一堆软泥意外烧成喝水的陶钵。
五行之艺始于陶。扁圆的转盘,锥塔的陶泥,括弧的双手,是泥土生命进化故事里万劫不衰的太阳。冰凉的陶泥,追随艺人的思想,自下而上,由内而外,双手无数次亲近,抚摸,旋转,同心涅盘各自新生的光芒……。
4.烧陶
陶坯,从半坡人双手半圆捧水的指缝中滑落,在阳光里大口喝风。每一粒过水的肌肤,都被制陶人掌纹成不同生命的圆。圆嘴的陶坯,端坐。静卧。硬朗着等待……。
龙窑,一波接一波干柴烈火,1300度火舌热吻来袭。窑洞满满一个胸腔,全是陶坯羞红的胴体和瞪大的眼睛。窑温散尽,我清晰地看见,每一件陶器的身体里都烙印着泥与火恋爱的痕迹。
5.陶器
走进潦浒陶舍,满眼都是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圆圆胖胖的各种各样陶器,有花鸟虫鱼,有人神雕塑,或手工创作,或机械制造,或上釉;或雕刻,或彩绘……。泥火艺术的力量,让千年陶风的花蕊,在潦浒鲜活,昂然。
凝望一件件陶器,仿佛与高人悟道,我迟钝的感悟,被土陶斑驳的光影意外啄醒:无论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生活用品,还是琴棋书画诗酒花之列的艺术文玩,她们都是与窑火过命的勇士,即便是无意间落地而碎,每一截的断骨里必定隐藏着祖先的刀耕火种的坚韧,也流淌着一代接一代制陶人屡败屡战的坚守,更展现着陶器对乡村冷暖的包容与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