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房檐的瓦猫

岁月流转，时过境迁，伴随乡村土坯瓦屋的逐渐消逝和砖混高楼的不断崛起，潦浒民间俗称“石猫猫”“脊祥虎”“镇宅兽”的瓦猫悄然走下先民安居乐业的房脊屋檐，零落成一段段神秘而悠远的记忆。我以为，潦浒瓦猫的新生，是因为有潦浒陶艺人捏泥玩陶和传承文化的默默坚守，瓦猫才得以另一种朝气蓬勃、妙趣横生的姿态演绎它们驱邪避灾、招财纳福的生命之美。

潦浒瓦猫之美，美在古怪精灵的神秘。潦浒瓦猫，作为云南瓦当家族中独特的建筑文化符号，是曲靖瓦猫的形象代言，它们造型古怪、安放讲究、寓意神秘。潦浒瓦猫和云南其他地方的瓦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有脊猫、角猫、福娄和带猫不同种类。脊猫又有迎吉、望庚、嘉瑞和拱极不同叫法，按照房屋朝向，分别安放于东南西北四条屋脊的正中位置；角猫又称挂猫和角哨，通过虑、陆、姆、鲊四种造型分别代表福、禄、寿、禧；福娄又称镇门虎，是安装在大门瓦脊中央的瓦猫；带猫是娄滴儿和罗陆漂的统称，多出现在大理白族民居带脊两端。据潦浒村内年长老人们讲，潦浒明代就有在房屋上安装瓦猫辟邪祈福的习俗，无论大户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凡是自家房屋面迎江河池塘和荒郊野地，或者是房屋大门冲对道路和正对别家屋檐尖角，就要很正式地“请”瓦猫来镇宅驱邪，只不过富裕的人家安装石雕或者彩釉的瓦猫，普通百姓大多安装陶制素色的瓦猫。无论是雄踞屋脊正中的陶制“脊猫”，还是屹立大门瓦脊中央的“福娄”，亦或是偏坐屋檐一隅的石雕“角猫”，潦浒瓦猫不仅具备云南瓦猫“猫兼虎威”的王者风范，更特显潦浒瓦猫“双爪令牌”的唯我独尊。我以为，潦浒房脊屋檐的瓦猫，石雕的也好，彩釉的也罢，甚至是素陶的也行，潦浒先民们看中的不是瓦猫材质的好坏，而是瓦猫所承载的历史文化和精神力量。你看，潦浒老街房屋上那些或屹立屋脊，或端坐屋檐的瓦猫，它们怒目圆睁，阔嘴獠牙，威武至极，不是怀抱八卦，就是手抓令牌，正如瓦猫童谣所说“大阔嘴，旗杆尾。钟馗脸，棉花肠。大肚能容乾坤会，梁上驱邪吓退鬼”。

潦浒瓦猫之美，美在传承创新的浪漫。上世纪90年代末，逐渐富裕起来的潦浒人把能在村内“拆瓦房、建砖房”当作最体面、最值得炫耀的事情，疯一般拆老屋、建砖楼，让潦浒瓦猫骤然失去了栖息之地。时至今日，人们极少在潦浒万元村和老街的房屋上觅到瓦猫的身影，只能在陶铺里看到一些陶制的瓦猫。这些走下屋檐的瓦猫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崔长宝、秦富才、毛天福、郑吉良、解双全、何鹏达、徐丹等一批潦浒瓦猫的守护人对瓦猫非遗文化的情有独钟和默默守护。他们对怀着瓦猫精神的敬畏，凭借心口相传的娴熟技艺，让潦浒瓦猫重获新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更加生动有趣、更加活泼可爱：进入陶坊，你会感觉到排列展柜的瓦猫大都摒弃了“阔嘴獠牙、鼓眼尖耳”的狰狞形象，它们天真中依然透着一股蛮荒的野性之美。你看，它们中有的有猫面无虎身，玲珑至极；有的眯眼含笑，怡然自乐；有的双爪纳福，抱财入怀；有的对猫合抱，深情脉脉；有的群猫恋塔，众志成城；有的蒙眼慎看，有的遮口慎言，有的捂耳慎听，有的托腮慎思。……我想，这些铺排在陶铺的每一尊瓦猫，无论茶宠摆件，还是挂饰手办，几乎都是制陶艺人手工制作经龙窑烧制而成，它们的身体里必定凝结着制陶艺人的心血汗水，流淌着制陶艺人的思想情感，这是不仅是一种让瓦猫从原始蛮荒走向文明和谐的深情召唤，更是新一代人制陶艺人对瓦猫守望家园精神的一种传承创新。

潦浒瓦猫之美，美在厚积薄发的沉静。潦浒瓦猫，古拙质朴、渊流神秘，既然能在土坯瓦屋的拆建的历史变迁中蝶变重生，也必定会在潦浒古镇的高位速推进中厚积薄发、大放异彩。殊不知，近日有爱猫之人对比爨氏迁徙地与瓦猫出现地，惊奇发现凡是爨氏统治过的曲靖、昆明、大理、楚雄等地均有房脊屋檐安置瓦猫辟邪消灾、招财纳福的习俗，如果你用心审视“爨”字定会有“潦浒爨猫上房头”的别样感觉，特别是“爨”字的“兴”字头与潦浒瓦猫面部也极其相似。尽管这只是有人关于“爨字”与“瓦猫”的推测猜想，至少证明潦浒瓦猫还很令人着迷。瓦猫潦浒，龙窑薪火、千年不熄，已经饱尝过岁月的大浪淘沙，也一定会在国家和省市区推进区域重点项目建设、保护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和巩固提升乡村振兴成果的时空缝隙里相互温情交流，恣意奔跑。潦浒穿过风雨，穿过烈焰，穿过阳光，以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承诺的方式，必将逐步成长为国际陶艺河流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成长为集“国际人才交流、陶瓷技艺传承、陶瓷产品研创和陶瓷文化展示”于一体的爨陶文化古镇，形成以“中国柴烧窑研究发展中心、土陶教学基地、实训研学基地和大师匠意园、青年创业园、陶瓷产业园”为主体的“一中心、两基地、三园区”爨陶文化交流创作、乡村振兴体验式文化旅游目的地，让我们能深刻感受到百年古龙窑的前世今生，让我们现场见证心口相传千年的陶瓷技艺，让我们能与国内外陶艺大师零距离交流学习，让我们能亲身体验到捏泥玩瓷的无穷乐趣，让我们无需远游就能乐购到私人定制、独一无二的爨陶文创产品。

（《走下房檐的瓦猫》，首发《麒麟云》2023年1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