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卞楠楠的头像

卞楠楠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10/23
分享

奶奶家的老挂钟

“当,当,当”,三点了。老挂钟那清脆的声音在整个院子里回荡。屋子里静极了,我静静地听着,除了秒针不知疲倦地奔走声,再无其他。两行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奶奶家的这座老式挂钟,买来也得有二十五年了吧。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被它惊艳到了。棕色的外观显得古朴而庄重,透过玻璃门,可以清晰地看到表盘。玻璃门下的木框上刻着精美的牡丹花,为挂钟增添了一份典雅。每到整点、半点,挂钟就会发出“当”的声音,清脆而悠扬的声音便在整个院子里回荡。

那时候,我经常盯着挂钟看,看钟摆不停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看秒针永远不知疲倦地在表盘上奔走。是它们把时间具象化,让我感知到时间在流逝,而且是在不停地流逝,心中不禁升起一种紧迫感。更多的时候,我会盯着表盘发呆,想象表盘背后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是怎样的设计与巧思造就了这样精密的物件,更不禁发出赞叹:发明制作这钟的人真是厉害!也因此对科学家、发明家的伟大事业心驰神往。

见我对挂钟这般钟情,奶奶总会把拧发条、擦挂钟的任务交给我。“时间不等人啊!”“瞧这挂钟,让楠楠擦得多干净。”“楠楠这是有多久没来了?指针不走了,发条都是我自己上的。”奶奶的话不多,像挂钟的指针似的,轻轻浅浅,却戳中人心,好似在提醒我,要珍惜时间,要一丝不苟,要多来这里看看。

初中以后,去奶奶家的次数变少了,但老挂钟“当,当”的清脆声、秒针快速奔走的声音一直印在我的心里。它像个无声的老师,催促着我抓住时间,认真学习,做个专注且高效的人。

2011年,老家的房子重建,我便搬到奶奶家去住。老挂钟依然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可它终究拗不过时光的侵蚀,木质外壳慢慢褪成了浅棕,显得老旧了一些。头一天晚上,挂钟的准点报时“当当”响起,钟摆一次次撞向寂静的夜里,也撞得人心一阵哆嗦。这一夜,我翻过来,覆过去,长声吁,短声叹,觉睡得稀碎。

第三天早上五点多,奶奶轻轻唤着:“楠楠,该起床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看向墙角的老挂钟:“哦,原来挂钟不走了,我说这一晚怎么没听到‘当当’声呢。”奶奶笑着说:“前天晚上,我看你翻来覆去的,应该是被这挂钟搅得没睡好吧?我就把它停了,又买了一个小钟表。往后,咱就用这小钟表。”

“奶奶,你真好!”我开始麻利地穿衣服,不经意间,却听到了奶奶的一个哈欠声,我突然意识到:这“当,当”作响的挂钟陪伴了奶奶这么久,没有它的报时,奶奶睡得应该也不踏实吧?不能耽误我起床,奶奶这一夜又醒了几次呢?“奶奶,还是让老挂钟报时吧,这样你也省事。”“我年纪大了,觉不多,到点自然醒,倒是你,白天还得上班,晚上必须得睡好。”奶奶的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

待奶奶离开屋子后,我赶紧打开挂钟的玻璃门,本想拧紧发条,却发现发条钥匙不见了。我笑了笑,便作罢,看来,还是奶奶懂我。

可没有了那清脆的“当,当”声,总觉得奶奶的老屋好像少了点什么。

后来,我搬离了奶奶家。老挂钟那“当,当”的清脆声又重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远嫁外地后,去奶奶家一趟便成了奢侈事,单趟车程得接近一个半小时,路上再堵堵车,来回就要小半天。每次回去,我总想着多待一会儿,可时间总像被老挂钟催着似的,走得飞快。每当钟敲过十二点,奶奶的目光就开始往挂钟上瞟,每次“当”声一响起,奶奶便又起一声催促:“两点半了,该准备走了吧?”“三点了,快走吧,省得路上着急。”“都3点半了,快走吧,不然回到家天都要黑了。你还带着孩子,我不放心。”

时钟啊,时钟,我第一次对你的尽职尽责心生不满,你就不能偷一会儿懒吗?真希望你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我终究还是拗不过时间,终于,也还是在挂钟的“当,当”催促声中,离开了奶奶家,一并带走了短暂的孩子忽高忽低的欢叫声、奶奶爽朗的笑声、祖孙促膝的闲聊声。

人生很长,长到能装下无数个日夜;人生很短,短到每一次相聚,都像是分离的倒计时,令人欢喜又令人心伤。这些年来,奶奶经常生病,感冒不断,吃药不停,心脏功能衰退,气喘憋闷频增。奶奶的生活并不总是顺意,也让人多了一些担心。除了常打电话、常去看望,我也常常对着远方想:老挂钟啊,那“当,当”的清脆声要一直回荡在奶奶的院子里呀,陪着她晨起暮落,伴着她春去秋来。

终究,谁也拧不过时间的车轮。就像这挂钟,随着时间的推移,发条完全放松开来,就会停下来。可不同的是,挂钟有发条钥匙,随时可以让它重焕生机,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这次回家,轻轻推开奶奶的大门,一切如旧,院子被爸爸打扫得还算干净,可物是人非,这种落寞与冷清无法言喻。老挂钟因为没有人上发条,终究还是停了。我像往常一样,拿起发条钥匙,使劲地拧着,拧着,一直拧到再也拧不动。

老挂钟又开始工作了,屋子里静极了,我静静地听着,除了秒针不知疲倦地奔走声,再无其他。再无其他。

不,一切也还都有,它如一场无声的电影,在我的脑海清晰地上映。有声、有色、有人、有物......什么都有。

掩门而去的那一刻,老挂钟的“当”声再次响起。三点半了,是呀,三点半了,是该走了,要不然,回去的路上天就要黑了,奶奶会担心的。

老挂钟呀,继续勤勤恳恳地工作吧,让那清脆的声音再次回荡小院。不用担心后劲不足,我会再来为你拧紧发条,就像小时候那样,一次,又一次。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