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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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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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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的,当我走进院子里,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大门外,一只体态优雅的、浑身洁白的猫正对着我家院子,一动不动的、泰然自若地端坐在我家的老槐树下,目光,正直直地注视着我,像是一副定格的画,又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等待。

显然,我的突然出现没有惊吓到它,它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本能般,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奶奶。于是,我便对它多了一份好感,我朝它多走了两步,定住,脸上露出热切的笑容。就这样,至少得有十秒钟,我微笑着望着它,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笑着,笑着,眼泪,一下子溢了出来。我怕自己忍不住,匆匆走向了离它较近的厨房。

因为心里惦念着这只猫,我在厨房里呆的时间并不长。当我从厨房里出来时,刻意往大门外看了看。它依然像之前那样端坐在原地,只是仰着头循着叫声寻着鸟影。可能是发觉我出来了,它便又用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这次,我们靠得更近了。就这样,我歪着头探着身,脸上露着浅浅的微笑,它端坐着,松弛而坚定,我们又四目相对了一会儿。时光好像静止了一般,可我的心里却翻江倒海。好吧,我认输,我拔开腿,匆匆走进屋子里。

可在屋子里的我却是坐不住的,大门外的那只猫让我牵肠挂肚。我忍不住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说是走出来,其实也不太算,我只是走到了屋子的门口,离院子还差一道门。此间,没有发出开门声,也没有咳嗽声,我的动作悄无声息,倘若非要说有声音,那也应该是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我离它较远,站定,再去看它。真是有趣,像是画面重放一样,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原来的姿态,它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循着叫声寻找鸟影,但只是寻了两下,就又开始盯着我。我的内心一阵犹疑,猫的听觉竟如此敏锐吗?我的内心更是一阵酸楚,它怎么会正对着我家的院子端坐着?它怎么会知道我的每一次出现?它怎么会如此泰然自若地与我对视却没有丝毫躲避或逃开的意思?

冥冥之中,我总想确认些什么,可是,我又不敢多想。于是,我转身回到屋子里。短暂的停留后,我又站到了屋子门口。它,终于走了。就像悄无声息地来,它悄无声息地走了。槐树下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它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当它在时,我次次躲避。可当它走了,我又万般后悔。倘若说,我当时再执拗一些,再笑着多看一看它,那会怎样?倘若说,我再微笑着朝它走近一些,那会怎样?倘若说,我打开纱窗院门,走到它的面前,那会怎样?倘若说,我伸出手摸到了它柔软的毛发,那会怎样?我幻想着它一直端坐在那里,面对着我的微笑,面对着我的走近,面对着我伸出的手,它依然泰然自若地安详地端坐在那里。我幻想着我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触摸着它温暖的体温,对它说上几句心里话。我幻想着它“喵”、“喵”地柔声回应着我,仿佛我说的一切,它都懂。可我不敢去尝试,我怕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会在我的逼近中逃跑。倘若真是如此,我的心中便会更加失落。

我信仰马克思主义,我信仰无神论,我知道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太过思念自己的奶奶,只是因为自己太想在生活中找到她的影子,幻想着她还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守护着我。

而这种挥之不去的感觉,或许也是源于中秋节前夕出现在爸妈家中的奶奶家的那只猫吧。

中秋节前夕,我带着两个孩子回家看望爸爸,在那里待了两天。第一天格外热闹,爸爸买了好多菜,准备做一桌丰盛的佳肴。巧的是,大娘和姑姑也来了。姑姑是来给爸爸送节礼的。就这样,大娘、姑姑、姑姑家的弟弟再加上我们一家小四口人吃了一顿热闹的团圆饭。那天中午,可能是因为天气还热,竟然有几只苍蝇在桌前飞来飞去。我们便打趣说,平日里,爸爸独自在家,家里便常是冷锅冷灶,就是做顿热乎饭,也是能简单就简单,家里哪飘过什么饭菜的香味啊,连苍蝇都不愿意来,这回这香气才算把苍蝇吸引来。说笑归说笑,那天,家里确实香气四溢,连常在街上逛的狗也来凑热闹。但,奶奶家的猫没有来。

吃完午饭后,我的一双儿女便缠着大娘去她家玩了。姑姑也跟着走了。我把厨房整理了一番,陪爸爸唠了一会儿家常,不久,也去了大娘家。我们在大娘家玩到很晚,直到吃完晚饭才回来。第二天早上,我和孩子去看望了一个舅舅,又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待了一会儿,便领着孩子逛了一趟超市,给爸爸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也就是说,来到老家一天半了,我一直没有踏过奶奶的家门。这趟回来,所到之处,欢声笑语不断,徒留奶奶家的冷清。

其实,我一直没有忘记去奶奶家这件事情。以前,我都是要去的,可这次,不知怎的,我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昨天姑姑来,都没去奶奶家,我还去不去呢?要不不去了?”这个念头真是不应该呀,我迅速打消了,不再想它。但,去奶奶家,却迟迟没有动身。

第二天的午饭稍微简单一些,也算热气腾腾。正在我们一家四口吃饭时,却听到一声猫叫。爸爸起身一看,说了句:“你奶奶的猫。”还没等我起身,两个孩子便追了出去,已经到屋门口的猫惊慌逃走了。果然,猫从后墙跳到了奶奶家。在孩子追猫的过程中,我问爸爸:“奶奶家的猫常来吗?”爸爸轻轻说了一句:“从来没来过。”我似乎还想再确认一下,又追问了一遍,爸爸又重复了一遍:“没来过,这是第一回。”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不禁心生愧疚:到现在还没动身,这猫不会是来提醒我的吧?孩子们回来后纷纷拿着鸡肉、鱼骨头要去找猫,女儿随口说了句:“老姥姥变成猫来我们家找吃的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的心里酸极了,无心再吃饭。我们匆匆吃完饭,爸爸拎着一些食物带着孩子去了奶奶家,我提着一包月饼跟在后面。在奶奶家,爸爸一见到我就说,当他快走到奶奶家门口的时候,家里的猫“喵”一声。这“喵”一声,多么像极了是一种欢迎,又像是一种心有灵犀。闻之更加令人心疼。

在奶奶家,我擦了擦奶奶的相片,给老挂钟上紧了发条,又摆了一块月饼,打开电视放了一会儿,便开始拿起笤帚扫地。正扫着,姑姑发来了语音通话,她提醒我去三叔家看望三婶儿。听说我在奶奶家,姑姑便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来到屋子时,只见姑姑已经红了眼眶。她坐在奶奶家的一张空床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好一会儿,才止住。高低,姑姑还是没能错过奶奶家的门。或许,她是想来,又不敢跟大家提及,或许,她是想来,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而如今,随着我们来奶奶家一坐,估计也算是一种心安吧。

说实话,我对奶奶家的猫没有什么印象,我对猫谈不上喜爱,所以,我从来没有照顾过它,只是偶尔在奶奶家看它在屋子里蹭来蹭去。这一次回老家,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见到它的身影,也没有要找到它见它一面、记住它或喂养它的想法。或许,即使下一次在乡间野路上遇到它,我也不一定能认出它来。

可是,因为它是奶奶家的猫,因为这次在我萌生不去奶奶家走一遭的想法后,它的突然闯入,它的轻声一叫,我内心试图掩盖的情感一下子被翻腾了出来。这只从来不到我家的猫,似乎在用一次轻轻地靠近提醒我,不要忘了。

我是无神论者,这只猫的闯入,就是恰巧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发生了特定的事情,这一切就是一场巧合。可无尽的思念似乎在这只猫身上找到了一种寄托。我努力不让自己这样想,但是却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不光是它一只,是所有猫,自此,我对出现在我眼前的猫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就像我近日突然间遇到的这只白猫。它如此泰然地安坐于我家的大门口,如此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我,让我忍不住想对它微笑,忍不住想要靠近,忍不住泪湿眼眶。

人们常说,睹物思人。现在我终于了解,这物,不一定是特定的、意义重大的事物,它可以是任何事物,只要能和这人扯上关系,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关系,你都会忍不住对着它生发出无尽的思念。

猫,一种原本我并不怎么喜爱的动物,自此,我应是对它另眼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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