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里走出来一只老猫,老猫背后挤着两只小猫,老猫逮了人的食物来喂小猫,小猫争先恐后喵喵叫着抱着啃食,吃完又叫,老猫又出去找食物,回来发现起初找的食物还是原样,两只小猫依旧抱着,我捡起僵硬的小猫,任老猫扑上来拦。埋进土里,老猫依旧往土里扑,两只小猫也在喵喵的叫,声音住在老猫心里,我听不见……
睡梦里惊醒,雨夜,想起楼下的野猫,长辈前几日说她怀孕了,我忙冲下楼,野猫还在,肚子依旧大,我又上了楼。数日,又是睡梦中惊醒,二爷走了,风吹灭了灯,安静的走了。凌晨四点,下楼,野猫和她的三个孩子目送我坐车回了老家。
嗑瓜子,瓜子皮吐到我手上,黏,我嫌,不认识的大妈不知道这,依旧吐着瓜子,依旧谈笑风生,我走出大院,不知这残败的习俗怎么定的,想看看太阳,我无法直视,几个小孩跑过来,撞住我,又撞下一个人。
我受不了烟味,跑进了正堂,小叔在侧椅,他是二爷亲孙子,最疼的孙子,他坐在那里,怔怔,盯着正椅。二爷仿佛坐在那里,喝着入不了我嘴的茶,不对,二爷就坐在那里,小叔眼睛湿润,里面有二爷。有时上课我困了,连打哈欠,强撑着眯眼,我会看见重影,小叔眼睛也有重影,重影是二爷和他。我跑出门,大妈在哭,我不明白,一入客她们就哭,我被安置在白布上,他们让我也哭,我又不明白,“我刚在正堂看见二爷了”,我说。现在我明白,二爷在我们心灵里穿了个线,轻轻一拉,扯下的都是他的影子。
我回家了,离开了老家的丧。家楼下,野猫的三个孩子死了一个,那一个被她遗弃了,因为还有另外两只。我照例时不时喂一些火腿,野猫也不避着我。两只小猫怕我,总是抱在一起。一个月后电话又来了,我没听见,长辈说二奶去寻二爷了,我问这回还用回去吗,不用了,女的去世不办事,我又不明白,二奶和二爷对我一样好。我下楼看小猫,我找不见他们,我又上楼,我记日记,“二奶想和二爷说话,但她忘记去了就不能再和小叔说话”,小叔又要伤心了。
我终于找见小猫了,他们死了,他们也要和二爷说话吗,二爷不认识他们,但二爷心善,会收养这两只小猫的。野猫不知道他们去世了,野猫也许也知道。野猫还是喂他们,只是我打断他,埋了小猫。
数月,老猫死了,我又刨开土,这回是埋老猫,我怎么也找不到小猫的尸体,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地。第二天我又刨开土,这回我还是只看见老猫的尸体,不对这天我有正事,我又埋上土。骑车,两棵大树间,我又看见一只漂亮的山斑鸠,许多红蚂蚁爬上他的眼睛,他一动不动,眼睛比红蚂蚁还红,生前准是个秀,我想。喙仍张着,这次我听见了,我听见他叫了,叫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