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档点
黑暗是有重量的。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沉,是那种能压进骨头缝里的、带着粘稠吸附力的重。
我在这样的粘稠里浮沉了太久,久到几乎忘了快乐的形状,只记得忘忧在意识里刻下深浅不一的痕。
但我藏了个秘密。
这个秘密叫“存档点”。
它在幸运的转盘上,在记忆池的银液里,它藏在意识的褶皱中,被“痛苦”“绝望”这些醒目的文件夹层层掩盖,只有我知道启动它的快捷键。
最初只是个模糊的念头,只是迷路时偶然撞见的树洞。我开始往里面塞东西:奶奶缝补衣服时,顶针划过布料的“沙沙”声;暴雨天,躲在教室后门,听屋檐淌水砸在铁皮桶上的“咚咚”声;甚至是高考查分那天,母亲悄悄放在我桌角的、温到刚好不烫嘴的牛奶杯底,那圈浅浅的水渍。
这些东西太轻了,轻得像蒲公英的绒毛,在“无尽黑暗”的飓风里随时会被吹散。
我学着用“执念”做锁,用“不甘”做密码,把它们一点点压实、封存。
每当人生强制推送“痛苦升级包”,每当众生的哀鸣震得我意识发颤,我就躲进这个角落,变成一个守着糖果罐的孩子,悄悄摸出一片阳光碎片——哪怕只有指甲盖大小,也足够焐热冻僵的感知。
它是我的后门程序。当“希望病毒”横冲直撞,当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当“幸福值”悬在头顶,我总能借着这个后门,溜回最初的角落。在这里,没有强制的微笑,没有必须的意义,只有奶奶顶针的温度,只有铁皮桶上的雨声,只有那些没被任何规则定义过的、属于“我”的瞬间。
后来我才懂,这存档点里存的从不是“希望”,而是“我”本身。是那个在黑暗里没被碾碎的、会为一片阳光碎片心动的、固执地保留着体温的自己。
它不需要宏大的宣言,也不需要耀眼的金光。仅仅是最朴素的存档,只有一行小字:“进度已保存,可随时重新开始。”
此刻,风穿过废墟,带着尘埃的味道。我摸了摸意识深处那个角落,那些“存档”还在,只是不再需要加密了。它们像种子,落在了真实的土地上,正悄悄发着芽。
原来所有的后门程序,最终都是为了通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