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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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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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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风息皆自由

风起?风息?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由呢?是动,还是静?是凭借,还是自足?

自由,是一道横亘于天地之间,亦悬于方寸之心的千古诘问。其答案,不在远方,而在风起风息、心波流转的每一个刹那。

长风鼓荡的秋日,我立在水畔。但见万千杨柳的柔条,被那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狂喜的碧色漩涡,努力要将生命所有的绿意都抛向虚空;而湖心一叶孤舟,却适时地扬起了它的白帆,欣然顺应了这命运的推力,毅然决然地,犁开平滑如镜的水面,驶向烟波浩渺的远方。这柳与舟,便是有风的自由了。这是一种外向的、行动的自由,是有风的自由,是“术”的极致,是“我欲乘风归去”的逸兴,是“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它需要凭借,需要机遇,需要那一声“起风了”的号令。其灵魂,在于一个“借”字,借力而行,趁势而起,充满了开拓者进取的、英雄般的浪漫。

疏影横斜的月夜,舟横于江心。喧嚣退去,天地间归于大寂,那湖水便沉静下来,宛如一块巨大的暗蓝宝石,将整片星空,连同那轮初生的明月,都毫无保留地纳入自己深邃的怀抱。这时,另一种自由,便悄然浮现。它不假外求,自身便是一个圆满的宇宙。它不似柳之因风而乱,不似舟之待风而行。它只是它自己,是那“渊默而雷声”的涵容,是那“夜阑风静縠纹平”的澄澈。这便是无风的自由,是“道”的境界,是如如不动的定力,是“我自岿然不动”的从容。其根本,在于一个“在”字——我在这里,安然不动,万物便皆备于我。

那么,自由的真谛,究竟在动,抑或在静?

这便引向了那桩著名的禅门公案: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争论不息。慧能禅师却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此言如金刚杵,敲碎了一切外相的执着。原来,一切对自由的追问,最终都要收归于这颗心。心若为奴,风是桎梏,幡是缠缚;心若为主,风是助力,幡是风景。

于是我们恍然:自由的最高形式,并非占有某种状态,而是保有那绝对的选择权。有风的自由,是“我欲乘风”的主动抉择,而非“被风卷走”的被动漂泊;无风的自由,是“我自不动”的坚定安住,而非“无力动弹”的枯寂僵化。那个能作抉择的“我”,才是自由不灭的明灯。

故而,一个真正自由的灵魂,必是那出入于动静之间、游刃有余的舞者。他既能体味“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幽寂静趣,亦能挥洒“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奔放豪情。恰如东坡居士,其一生便是在这“有风”与“无风”的浩渺疆域里纵情驰骋。宦海顺遂时,他能御时代之长风,在汴京的繁华中激扬文字;放逐荒远时,他亦能修得内心之止水,在儋州的瘴疠里“此心安处是吾乡”。外界的风雨雷霆,于他而言,已不能损其分毫,只因他内里早已成就了一片映照万物的镜湖,而湖岸之上,却永远悬着一面待长风而起的云帆。

所以,自由究竟是什么?

它是于万丈红尘中,修得一片不扰的镜湖;于波澜不惊时,保有满帆待发的长风。

它最终化入那首回文诗的玄妙循环里——“心随韵动韵随心”。风动,帆动,皆由心动,亦终归于心的宁静。当你的生命既能随宇宙的韵律欣然起舞,又能使这万千韵律,最终沉淀于一颗澄明、自主、安详的初心——

那一刻,你便与自由,浑然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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